她慢慢放下双臂,疑惑地看向那人。只见他走到一旁,将烟头在垃圾桶上摁熄,然后转身到路边,钻进了一辆停靠下来的出租车里。 宁迦:“……” 是她多心了? 原来这人并不是在跟踪她,不过是来这边等车而已。 那她刚刚到底在干什么? 胡说八道加耍猴? 她左右看了看,庆幸没有人,然后捂着脑袋上的帽子,一溜烟跑了。 丢死个人! 坐在出租车内的段洵,目送那道身影消失在江大东门内,才不紧不慢地转过头。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嘴角轻轻勾了勾。 来到这个世界几年,他没想到会遇到上辈子的故人。 上辈子他之所以跳楼,并非是要殉国。那样一个残破腐朽的王朝,不值得他那样做,实际上大宁朝之所以走向末路,至少有他一半功劳。 他曾以为,只要有权势和财富,便能弥补从八岁那年开始的缺失。可当他终于登顶权力之巅,才发觉,缺失的东西,终究是缺失了,什么都无法替代,不仅是身下少的那几两肉,还有心口里随之被挖走的那一块。 那么,这一辈子也就足够了。 而他最后和六公主一块跳下城楼,不过是在死前报了他欠她的恩情。 他有时候觉得老天爷是不是在故意耍他?明明都已经再世为人,为什么又让他记得前尘往事? 他为此骂了不知多少遍老天爷。 不过现在想来,少了一碗孟婆汤也并非坏事,至少遇到前世故人,还能认得出。 一个人在黑暗中云雾里行走太久,难免想抓住一点什么。 他舔了舔被夜风吹得有点干涩的唇,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无声无息地弯起嘴角。也不知为何,他那颗平寂许久的心,有点莫名兴奋起来。 * “爹……爹……”衣衫褴褛的小男孩,哭喊着揪住一个男人的衣襟。 那男人一身酒气,手上攥着几两碎银子抛了抛,一脚将小孩子踹回两个老太监手中,啐了口气,道:“你老子养不起你,以后你就去宫里过好日子吧。” 小男孩就这样被酒鬼爹五两银子卖掉了一辈子。 好日子? 卖进宫当太监能有什么好日子? 当他被绑在条案上去势时,还想着他爹回来接他,可他没等来他爹,只能等来身下被割掉了二两肉,让他这辈子永远成为不了男人,还有那锥心刺骨的疼。 这疼痛持续了不知道多久,也许是一个月,也许是半年。 也许那疼痛一辈子都没消失。 “小杂碎,偷吃东西,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给我打,狠狠地打。” 木杖敲在小孩的单薄脊背,发出砰砰的声响。 好疼! 小孩觉得自己要死了。 可又想,是不是死了,就能吃饱穿暖不再挨打? 那死了也挺好的。 “这小公公犯了什么错?要挨这样的打?”一道稚嫩的声音将快要死的男孩拉回了人间。 “回六公主,这小奴婢不守规矩偷吃东西,奴婢按规矩管教管教他。” “小公公他偷吃了什么?” “……偷吃了一张饼。” “一张饼罢了,我回头让人给公公送一打饼来。我瞧这小公公生得挺白净的,母后那刚好缺两个伺候的小公公,您把他送过来吧。” “奴婢遵命。” 趴在长凳上的小男孩,艰难地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里,洒着一层太阳光,几步之遥处,站着一个穿鹅黄襦裙的小姑娘,不过六七岁的模样,圆圆的一张脸,额间点着花钿,眉目如画。 他以为自己看到了天上的小仙子。 * “小宁,你去休息室给hell送壶茶水过去。” 正在吧台帮忙准备今晚酒水单的宁迦,被店长王哥唤道。 “好嘞。” 王哥看她任劳任怨专心干活的样子,狐疑地摸摸脑袋,怎么看怎么就只是个老实本分来勤工俭学的大学生,那为什么hell会指名叫她? 也不能说是指名,hell说的是黑长直黑框眼镜的小姑娘,但全店里也就这么一个符合描述的。 宁迦不知道王哥的疑问,弄好茶水,端着托盘去了休息室。 说实话,要不是王哥叫她,她是绝对不会去跟那几个危险分子打照面的。虽然她并不百分百确定,前晚巷子里那人是不是真死了,但只要想到他们几个在堂堂法治社会,竟然胆敢干出将人绑住割腕放血的事,那肯定是有多远离多远。 要是被他们认出来那晚是自己目睹了案发经过,那可就完蛋了。 到了休息室,她暗暗深呼吸了口气,照例老实敲门。 “进来。”是主唱苏达的声音。 宁迦推门而入,眼观鼻鼻观心,低头目不斜视,径直走到沙发前,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