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李子恒和进宝在院子里收拾箱笼。 桂花树旁系了一头老牛,老牛神态悠然,低头吃草料。 李乙要带李子恒去县城周围的乡间贩货,留下李绮节看家。因李绮节年纪小,李乙想托间壁周桃姑过来照看。 李绮节连忙道:“我又不出门,等阿爷和哥哥走了,我就关门闭户,老老实实待在家里。进宝和宝珠都在家陪我,何必麻烦人家?” 周桃姑现在恨她入骨,估计正躲在家里扎小人诅咒她呢。这时候把周家人招到李家来,不是自讨苦吃嘛! 李乙到底放心不下,让宝珠盛了一篓子蜜枣,自己提了一筒桂花酒,去了间壁孟举人家,请孟娘子帮忙。 孟娘子原本不大情愿,但看李乙带了桂花酒和蜜枣,马上堆起满脸笑容,一口答应下来,“李相公放心,三娘那边要是有什么不妥,只要对着墙头喊一声,我立马就能听见。” 李乙出门之前再三交代进宝和宝珠,不管谁来敲门,都推说家里没人,等他夜里回来再作计较。 李绮节暗暗翻了个白眼:这个时代就是这点不好。女人必须三从四德,谨言慎行。家中男人不在的话,妇人必须锁好门窗,不能随便出面见客,否则会惹人闲话——哪怕那来客是娘家那边的亲戚,照样得要避嫌。 等李乙和李子恒前脚赶着牛车出去,进宝立刻关上大门,插好门栓。 李绮节让宝珠去烧热水香汤,预备沐浴。这几天发髻有点痒,正好趁着今天洗了。 不然李乙在家又得念叨。 李乙倒不是嫌李绮节费柴费水,而是怕邻里人家看见,会在背地里胡乱编排她。 潭州府的规矩,不管男女,都不能经常洗头,头发油腻也不能洗。 李绮节私下里琢磨:难怪这个时代的男人女人都要戴头巾,簪鲜花呢!不然人人披着一头油腻腻的长发,人还没走近,就一股子味,谁受得了? 头巾和包头造型美观,还能遮住油腻的长发,簪花可以掩饰气味,茉莉刨花水在定型的同时,也能祛除异味。 至于那些簪子、金钗什么的,正好用来挠痒痒,想挠哪里挠哪里,还不会弄乱发型。 李绮节才不管那些老祖宗的忌讳,隔个三五天就洗一次。不管李乙怎么苦口婆心地劝,她都不管。 宝珠却是如临大敌,在院子里烧水的时候,一直左顾右盼,生怕被人瞧见。 李绮节有点郁闷:不就是洗个头嘛,还得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 她的头发又厚又密,拆掉发髻披散下来时像道泼墨瀑布。洗了之后*的垂在肩头,宝珠拿着干布巾费劲绞了干天,都没绞干。 进宝在灶房烧炉子,烧得灶台边热烘烘的。 宝珠手执桃木梳,梳齿上蘸了桂花油,一点一点把李绮节半湿的长发慢慢梳通,挽了个松松的发辫:“三娘去炉边烤烤,才病了一场,吹不得冷风,不能用扇子扇,只能慢慢烘干。” 李绮节踏着一双枹木屐,踢踢踏踏走进灶房,没有吹风机的年代,就是这么麻烦。 她坐在灶台边的小杌子上,尽量靠近炉子,能听到头发上的水汽一点一点被烘干的滋滋声。 她发间腾起一阵阵白色蒸汽,香烟袅袅,仿若仙境。 宝珠看见,笑嘻嘻道:“跟年画上的神仙似的!” 才说说笑笑,忽然听到进宝打开院门,在院子里和人说话的声音,宝珠皱起眉头:“官人不在家,进宝怎么让人进来了?” 支起窗屉子,探出头去看了看,“咦?孟娘子也在。” 回头朝李绮节道:“三娘别出声,我出去看看。” 李绮节挪到木门后边,听见宝珠在外头和人寒暄,先是孟娘子说话的声音,然后听一个妇人直接道:“三娘在屋里头?客人都来了,怎么不出来相迎!” 宝珠赔笑道:“官人不在家,三娘不敢莽撞。” 那妇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