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识侧过头来,吴知枝垂着睫毛,表情里都是压抑和苦闷,“要不是他,我们家不至于过得这么惨,从小时候开始,他就总打吴桐,吴桐本来就不爱说话,有自闭倾向,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喝酒造成的,要不是他喝了酒之后生下吴桐,怎么会害得吴桐这样?可是,你知道他怎么说的吗?他每次打吴桐,都说他是扫把星,说就是因为他的降生,害得他失去了一个健康的儿子,他从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就一直怪吴桐,打吴桐,导致长期挨打抑郁的他演变成躁郁症,他要不就一直跟局外人一样坐在那里,要不,就会像今天下午那个样子,躁郁一犯,要人命。” 陆焉识一怔。 “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什么事都让我家人躲起来了吗?我怕我妈妈挨打,我怕吴桐犯病,我更怕安安长大了像我们其中一个人,一个懦弱,一个扭曲,还有一个。”她指着自己,眼神里满是苍凉,“暴躁极端。” 陆焉识不知道该说什么,胸口有些闷。 她喝了口酒,继续说:“要是我妈妈早点离婚就好了,早两年,腿也不至于废了,那样的话,我可能还可以考自己心仪的大学,没钱没有关系,我可以省吃俭用,可以赚奖学金,兼职……我忍耐了十几年,差一点点,就可以振翅高飞了……” 说完,她闭上了眼睛,一颗滚烫的泪从眼角滑落。 陆焉识的心忽然就像被触动了一样,想要伸手去拥抱她。 然后。 他就真的抱住了她。 不介意她脸上画着浓浓的烟熏妆,将她揽进怀里,让她的脑袋靠在他的肩上。 他的喉咙紧绷得就像梗着一根坚实的鱼骨,让他有些呼吸不上来。 吴知枝的梦想,就像手中一只风筝,她拼了命去拉紧那根线,可命运还是无情的跟她开了个玩笑。 没来朝城之前,他从没听到过身边有像吴知枝这么惨的遭遇,也是因为亲眼所见,心里才变得七上八下,茫然难安。 曾经,他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悲惨的孩子。 现在才明白,自己的悲惨微不足道,甚至是幼稚加肤浅。 为了报复父母对自己的忽视和冷漠,自甘放弃学业,辗转于各大学校之间,用离经叛道跟不合群来粉饰自己内心的孤独和伤疤,到头来,到底伤了谁? 任性的毁掉自己之后呢? 最多,就是换来那对不配为人母的男女是一丝愧疚之情外点一点恨铁不成钢的叹息。 可他的一生,就因此而葬送了。 没试过任何美妙跟精彩,奋战跟拼搏,就因为父母的过错,选择用极端的方式来断送自己的一生。 真的,就甘心吗? 他垂下眸,问自己的心,甘心吗? 然后心中浮出强烈的不甘,有挣扎,有愤怒,还有焦躁跟不安。 他不想自己的一生就这样浮躁而叛逆的过去。 低下头,怀里的吴知枝已经睡着了,靠在他的肩头,烟熏妆花了她的脸,也落了一部分黑色在他的衬衣上。 他的眼神忽然就迸溅出一股异样的情愫。 这一刻,就好像是心灵被净化了,从一个男孩,真正成长为一个男人,所有盘踞在心头的苦闷跟压抑都散去了,只剩下明确的目标跟野心。 是的,他的一生不应该就这样糟糕结束…… * 陆焉识回到后头茶庄的时候,时间刚过凌晨一点。 章宁披着件薄外套,下来给他开门。 屋内只远远亮着一盏楼梯灯。 陆焉识没有喊她,进了门就弯下腰脱自己脚上的黑色马丁靴。 章宁低眸望着他的头顶发旋,沉默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了,“又去横街那家米粉店了?” ☆、074 坏女孩? 陆焉识的动作顿了一下,没说话。 “你最近总那么晚回来,就是呆在她家了对吗?”章宁叹了口气,说:“焉识,舅妈是为你好才跟你说这些话的,那家人,你少跟她们来往,那吴明勇你也看见了,是个地地道道的地痞无赖,你跟他动下手,他能闹到人尽皆知,生活别想安生的,她们家的事,没人管得了,我晚上已经把事情跟你舅舅说了,你舅舅说明天会亲自去找他谈谈……” “谈什么?”陆焉识抬眸,眉间一片凉。 章宁心口一窒,“我怕他算计不成会去你们学校闹事,会胡说八道抹黑你,你舅舅说,明天会去找他谈谈这事要怎么解决,等这事完了,你就别在参合那家人的事了,那个浓妆艳抹的大女儿,名声也不好,你说要是是个正经女孩子,怎么会打扮成这个不三不四的样子?我看他们家的人,都有问题。” “什么问题?” “你今天不是看见了吗?那个跟你差不多大的男孩,是个自闭症儿童,有神经病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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