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另一边,郑媪追了好一会儿,才在花园水榭里追上郑娘子。她没想到,伤了一条腿的娘子这回竟然能跑这么快。 “娘子?您到底怎么了?”郑媪喘着粗气,断断续续问道。 郑氏坐在水榭里,双手将面孔掩得严严实实,一声不出。 今天一天,郑娘子的表现都超出郑媪预料。此刻见她掩面不语,郑媪心里有些发急。 “娘子,您这是怎么了?方才为何推二娘子?”要知道,娘子素来最疼爱这个女儿了。 “娘子?!” 郑媪再三追问,终于让郑娘子放下了遮掩住面孔的手。看清郑娘子的脸后,郑媪脸上神色蓦地一僵,不敢置信地惊呼一声,“娘子?!” 郑氏虽然默不作声,安静地没有半丝声响,然而脸上却早已泪流满面。此刻一放下手,还在源源不断流下来的泪水立刻顺着下巴滑落到衣襟上。 “姊姊!”郑氏抬起头,往日坚毅不服输的眼神此刻却满是崩溃,仿佛雕梁画栋的宫殿在瞬间崩塌,仅剩坍圮废墟。 她第一次开口甚至哑了嗓子,根本发不出声,一直到第二次声“姊姊”,才哭出来。 “我认错人了!”她紧紧拽着郑媪的衣袖,猛然间拔高嗓音,仿佛哭灵一般,声音又高又尖,凄厉得像是失去小兽的母兽。 郑媪心头一震,不等她追问,郑氏已经自己把整件事说了出来,声音里满是懊丧。 听完事情真相的郑媪,呆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郑氏低声哭诉,半晌回不过神来。 郑氏的声音已经小了下去,然而声音里的痛楚和后悔却越来越多,浓得化不开。 “这么多年,我为何没有想着看一眼二郎或是二娘的手腕?” 二娘常年带着各式各样的镯子,她一直以为二娘是想用镯子掩住手腕上的伤疤,万万没想到…… 她一心认定二娘就是自己的孩子,却忘记真正验证一回!她要是肯仔细看一眼二娘的手腕,肯摘下她手上的镯子好好瞧一瞧,又怎么会错认自己的孩子十几年! 郑氏泪如雨下,心如刀绞。 她这十几年,过得是什么日子。把虞氏的女儿疼到骨子里,却毁了自己孩子的一生! 她以为二郎是虞氏的女儿,本着利用到底的想法,谎称二郎是个儿子,打算过个一两年,二郎年纪大一点,瞒不下去后,就让她病逝。 若非老郡公特别喜欢二郎,她又迟迟没有再怀孕生子,怎么都不会让二郎活到八岁,继承沈家爵位。 想起自己当年狠毒无情的想法,郑氏心里后怕不已。她差一点就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 无边无际的恐惧和后怕朝她袭来。哪怕二郎现在好好活着,她依旧觉得自己一只脚跨进悬崖里,随时都会掉下去。 然而,想到自己这些年如同训狗一般对待二郎,想到自己给她吃的那些格外损伤身体的药,郑氏心头大恨。 她恨不得时间倒流回去,掐死当年的自己。 恰在这时,沈湘珮的声音从外面传过来。 “姨娘?!” 远远看到水榭里坐着的身影,沈湘珮急忙提起裙摆跑来。 “姨娘,你怎么坐——”沈湘珮话还没说完,就瞧见郑氏红肿的眼眶以及满脸的泪水。 沈湘珮心里一急,快步上前想要搀扶起郑氏,她脸上流露几分怒色,“姨娘,是不是二兄又对你说了什么?!”她双眸怒焰熊熊,“姨娘我先扶您回静皎院,您放心,我一定让二兄来找您道歉。” 在她印象中,阿娘与世无争,淡泊贞静,郑娘子则性情坚毅果敢,格外能干,仿佛什么都难不倒她。这么多年,她就没见郑姨娘这般痛苦失态过。 郑氏抬起头,目光沉沉,定定地凝视满脸堆怒的沈湘珮。她提起让二郎道歉时的口气是多么轻视,多么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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