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凤璋的白,并非缺少血色的苍白,而是暮色下的萤火,黑夜里的昙华,冷冷淡淡,让人忍不住屏息。 萧五娘无意间被沈凤璋近乎纯黑的眼眸扫了一下,胸口一滞,半晌才恢复呼吸。方才看过来的那一对眼珠,漆黑得深海,透着几丝漫不经心与毫不在意。 倏忽之间,一个念头如火星般划过萧五娘的脑海。沈凤璋比二娘更像仙人。她身上藏着几分疏离淡漠与格格不入,仿佛高踞云端的仙人,以淡漠无情的眼眸俯视芸芸众生。 “五娘,你在想什么?”沈湘珮轻声唤着萧五娘。 回过神来的萧五娘最后看了眼沈凤璋,深吸口气,语气迟疑,“阿佩,我觉得——”萧五娘性格直爽,向来有一说一,“你二兄也没有那么差劲。”过去那个卑躬屈膝的沈凤璋渐渐模糊,代以如今这个沈凤璋。 事实上,沈凤璋敲打的乐声并非顶尖,但其中所蕴的意趣,最重要的是她流露的姿态,恰恰契合这个时代的审美,令人格外心驰神往。 “鸾姿凤态,眇映云松,若仙人也。” 沈湘珮万万没料到会听到萧五娘如此直白的夸奖。她看了眼沈凤璋,心口发疼,或许正是因为她知道五娘说得对。 和萧五娘想法相同的人不再少数,尤其是那些女郎们。她们仿佛第一日认识沈凤璋一般,个个拽着帕子,目不转睛凝视沈凤璋,掩饰略快的心跳。 她们下意识轻声呢喃着,“这位沈家郎君,原来是这般龙章凤姿,若高山独立之人。” 谢二郎唇边含笑,望着神情自若的白袍少年,感叹万千,“建康又要出一个人物了。” 坐他身旁的萧七郎则一脸迷茫,仿佛不敢置信。 不远处,沈隽不停摩挲着指节,心底难得升起一丝烦躁。他倒不是被沈凤璋的容止折服,而是困惑于沈凤璋为何变化如此之大。最了解你的往往是你的敌人。他厌恨着沈凤璋,却也足够了解沈凤璋。 如今的沈凤璋,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在这个人人笃信佛教的时代,沈隽是个异类。他不信佛,不敬神。故此,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便被他压了下去。不过,他到底还是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现在的沈凤璋若是不对他的计划造成影响还好,若是影响到他原先的计划…… 沈隽浅苍色的眸子聚起阴翳,如同蒙上冰冷的灰雾,那一双微微上翘,略显锐利的眼中,风雨晦暝,恍若山雨欲来。 有人被沈凤璋折服,也有人越发嫉恨沈凤璋。 顾不得被人嘲笑没有礼教,余雍之直接出言打断沈凤璋。哪怕沈凤璋已经证明她并非不通乐理,余雍之仍死死抓着沈凤璋晚归,有作案的嫌疑不放。 不肯承认自己怀疑错人的赵渊穆同样厉声呵斥。 沈凤璋扔了树枝,盯了赵渊穆两眼,轻笑一声,继续为自己洗刷冤屈。 “假山园与器乐房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从器乐房到假山园少说也要一刻半钟,来回便要三刻钟时间。我在假山园内虽未碰见人,但出假山园时正巧见到好几名侍女,当时离末时还差半刻。 午时六刻郑二郎在灵秀楼前见我入园,我要如何在一刻半钟内从假山园赶到器乐房再回到假山园,还要正巧赶在午时七刻时进入器乐房?”沈凤璋看着赵渊穆,不仅没有丝毫畏惧尊敬,反而态度强硬,带着几分嘲讽的笑。 赵渊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原著里,他觉得原主上不了台面,阿谀奉承,不配做沈湘珮的兄长,多次给原主使绊子,羞辱原主。 赵渊穆是什么人,当今至尊最疼爱的儿子,最热门的太子人选。从他记事起,哪个不是对他毕恭毕敬。哪怕如袁九郎一类的世家公子,心里不喜赵渊穆霸道,明面上也对他客客气气的。他本就不喜沈凤璋,被她一挑衅,越发厌恶此人。 “巧舌如簧!”赵渊穆颇为艳丽的脸庞阴沉下来,“你的随行侍从呢?有他们在,你大可待在假山园中稳坐钓鱼台。”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沈凤璋笑意盈盈,“殿下若是一定将罪名加于臣,臣亦无可奈何。” 大吕咬着牙,鼓起勇气,“奴一直未曾离开过翠竹林。郎君不喜太多人伺候,这回只带了奴一人。” “好!好!”被一个寒门出身的小子拂了面子,赵渊穆脸色阴沉得能滴水,怒说两个好字,直接摔袖而去,竟是连心上人沈湘珮都忘记了。 好端端的一场乐会,闹出这么多事来。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