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业的学子们居住往来,大相国寺的厢房一向不够用。 这倒还罢了,主要是大相同寺没有单独成一体的小院落,像盈夫人这样身份足够尊贵的女眷根本不能长居。好在大相国寺有一处寺产就在郊外不远处,那里长年住着几位高僧清修,方丈禅信大师便提议让郑芍到那里居住,也好让她方便养神养胎。 因此,这一段车程并不怎么近。 车子还没出城门,前头的车突然停了下来。 澄心不一会儿便来禀道:“美人,盈夫人说她坐车坐得乏了,想找个地方歇歇脚再走。” 几人下车的地方正好对面就有家茶楼,郑薇自然不会反对,郑芍便由两个宫女扶着下了马车。 姐妹两个上了二楼要了间包厢,她也不跟郑芍客气,直接坐在了她对面,并将包厢里的窗户打开了一些透气。 郑薇推开窗户习惯性地往下望去的时候,马路下面却正好走来一队人马,领头的那人虽看不清全貌,但他那说话的声音一下子令郑薇僵硬了起来。 那个人,怎么那么像…… “怎么了?你在看什么?”郑芍半晌不见郑薇动弹,便跟着往下一看,也眯了一下眼睛:“咦?那不是三房的旁枝,叫,叫什么来着的?” “郑奎。”这两个字,郑薇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对,叫郑奎。这个人咱们还是小时候见的吧,你怎么还记得他?” 郑芍的记忆极佳,她既然肯定了这人的身份,那此人必是郑奎无疑。事隔多年,尽管他身材有些发胖,人也黑了些老了些,但这个人几乎毁掉她的母亲,她怎么可能会忘掉他的模样? 郑薇死死看了郑奎一眼,楼下的那个人已经走远了。 但她原本一早出来的好心情全数被破坏了个干干净净。 再一回头,望见郑芍探询的眼神,郑薇只有道:“当然记得他了,就是他,把沉香要了去。” 这件事威远侯府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郑芍一时没想起来沉香跟郑氏母女的关系,待听了郑薇的话,也沉默了下来。 那件事当年她年纪小,长辈们自然不可能说给她听,她也不觉得有异,现在再看到郑薇的表情,想到姜氏,郑芍也觉得自己应当是明白了些什么。 “十七婶她就在我们府里住着,我会叫人给我娘传话,让她好好盯着那人的。” 郑芍的安慰并没能安抚到郑薇,她这段时间强压的焦急又浮了出来:也不知道姜氏这段时间是什么情况,若是她被威远侯府劝解了下来倒好说,怕只怕她已经出了府,若是再被郑奎打听到她的去处…… 郑薇的脸开始白了,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厢房门口望了一眼,那里,半透明的白色高丽纸上印着一个挺拔的身影。 这一次,一定要问到她娘的情况。 因为出了这个小差曲,郑芍和郑薇都没有了心情继续再坐下去,叫来店家结帐之后再次踏上了去往大相国寺的路上。 不过,毕竟这一路上有郑芍这个孕妇在,即使大家再想早点到,马车依然慢悠悠地晃到了快天黑的时候才到了地方。 打前哨的禁军侍卫早就通知了僧人们,知客僧将几位贵人迎进了院子。 这一处可算是大相国寺的别院,几乎半个山都是寺庙的产业。郑薇还未出阁时便听过这处神秘的所在,据说山上住着好几位得道高僧,只是以她的咖位,以前连进都不能进来。 也不知道威远侯府为了郑芍的这事舍了多少香油钱,才请动了大师作为说客,将郑芍接出来安心养胎。 僧人们早备有精致的素斋,郑薇望着那些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完全没有胃口。 她草草扒了几口饭,便说要饭后消食,带着乔木往外走去。 大相国寺的这处别院依山而建,极为清幽。郑芍一行人一到,便把僧人们全部逐了出来,换上了自己的人手。 郑薇装着看景的样子,在逛了大半个院子后,找到了沈俊所在的位置。 他就在院子外头一点的那棵枣树下值守,只是现下他身边都有人在,郑薇心中焦急,便在左右不停地徘徊,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怎么在不惊动旁人的情况下把消息传给他的方法。 “投怀送抱”的事,做一次是意外,做两次,是人都会觉得有鬼。 郑薇又一次地踱到了沈俊的身后:该怎么通知他好呢? 她的眼睛无意识地盯着沈俊,突然看见他背在身后的手竖起了两根指头。 那两根指头好像还怕她看不见似的,上下跳跃着晃了几下。 婆娑的树影之下,它们竟有些像过于活泼的,兔子的两只耳朵。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