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上前去,向洛剑伸出手,掌心上躺着个小小的物件。唐亦步见过它,那是木盒里仅剩的另一件东西,从价值上来看,它的确算是毫无用途的零碎。 一截沾满泥土、因为时光流逝而发黄的蜡烛头正躺在洛非手里。 那是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座城市里的东西。 “爸爸。”他说,“你教过的那个真的是我吗?” 然而洛剑看了那截蜡烛,表情有点困惑。他紧蹙眉头,仔细看了会儿。 “这是什么?蜡烛?”他如此回答,“小涵,你从哪弄的。这都什么年代了,哪里还有蜡烛?” 洛非安静地站了很久,如同没了发条的木偶。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表情相当平静,目光意味深长地扫过唐亦步。 “让两位看笑话了。”他揉了两下眼睛,“黎涵,我道歉。爸,你也别担心,我一会儿会好好和小涵聊聊。” 黎涵和洛非都被这突然的气氛转折弄得有点懵。 “我想多知道点我爸在这里的事情,看现在的样子,他也基本忘记了这两年的事。” “……嗯。” “这个盒子可以先放在我这里吗?” 黎涵紧紧攥拳,而后松开:“嗯。” “我有必须确认的事情。”洛非的声音还是有点哆嗦,“还请你理解。” 唐亦步露出了点错过戏剧高潮的失落,阮闲的目光挨个扫过房内表情各异的三人,最后停在洛非紧紧抓住蜡烛的那只手上。 他见过这个蜡烛头,不过不是在现实里,它曾经在一座简陋的坟前燃烧。 “走吧,亦步。”他说,从唐亦步手里抽出那管记忆备份,放在离门最近的小桌上。“记忆备份……虽然我猜你没有这个想法,但你说不定走了步好棋。” 唐亦步微微侧脸,看向阮闲,满脸都写着好奇。 “明天动身之前,我们可以再和他们见一面,问下那个阮教授的情报。”阮闲轻声说道。 “可是记忆已经被取出来了。黎涵想要退出,她和洛非都没有参与过核心活动,也没有成为领袖的人格倾向。” “有时候人是会做傻事的,尤其是受了刺激的时候。”阮闲说,“出于个人愿望,做出愚蠢冲动、让人无法理解的傻事……那些行为大多数情况下都不会有结果,甚至会产生负面影响,对个人的发展毫无价值。” “是。” “但那个概率不是百分之百。” 次日凌晨。无法入睡的烟姨在店里点了支烟。 一切都结束了,她想,这是自己真正“自由”的第一天。她了解洛剑,知道他会如何应对这个情况。 中枢消失,聚会终止。说到底,“是否放弃”这个问题注定不会被太久——只要一个打算放弃的核心成员站出来,跨过那条线,就足以摧毁这张脆弱的网。摧毁永远比建造和经营容易,决定坚持的人本身就出于劣势。 事实证明的确如此。 阮闲的消失让她渐渐疲惫,如今突然得到解放,那疲惫感还是挥之不去。烟姨索性关闭了小酒吧,再次把自己接入临时的精神空间。 这次小洋楼里空无一人。 她甩掉鞋子,赤脚走在厚厚的地毯上,目光扫过那些模糊不清的装饰,沉默地与它们告别。不知不觉之中,她又走到了那扇熟悉的门前。 这次再打开门,等着她的只会是普通的房间。 可她还是磨磨蹭蹭地掏出钥匙,一把把数过去,随后把钥匙插进锁孔。 真傻,她想。 门应声而开,阳光照进昏暗的走廊。几片梨花花瓣飞了进来,落在厚厚的地毯上。门对面的天蓝得刺眼,建筑也熟悉得让人心悸。 门的另一边赫然是预防收容所,然而没有巡逻的电子眼,没有机械卫兵,也没有病患的踪影,只有一个矮小的男孩站在盛开的梨花树边。似乎是察觉了她的到来,那个孩子转过头,那是她曾经见过的脸。 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