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都是要花钱的事。”崔妈妈道,“士人和地主都住自家的庄上,房舍修得尽好,不必咱们小庄差多少。城里是走商和对外通贸的处所,住的多是管事掌柜和下人,再有许多手艺人,小商贩。能省则省,何必抛费?” 原是如此。 “当然,也不是全城都这般糟乌。这城分了东南西北,靠北市那处有一片区,也还算繁华。住的都是大商人的外室家眷,那些商人卖着北边人爱吃的米面油盐和茶叶,阏氏们要用的绸缎、黄金和宝石,有钱得很。” “卖马的呢?”顾皎好奇,她的皎雪,便是从这出买的呢。 崔妈妈就笑,“马家为何有钱?乃是他家在京州外面有几个大马场,产着好马呢。不过,除他家之外,另有几家卖马的,则跟咱们王爷好。因此上——” 怪不得李恒能弄到好马。 “也不止马,各种皮子,肉干,奶和奶酪那般的物品,也是北边产的多。还有一种羊绒毛,既轻软又暖和,冬天穿上一件便不冷了。那物又叫软黄金,价格比黄金还贵些,难得。特别是金帐国那处闹翻后,闭了京州口岸上的关口,通不卖了。”崔妈妈颇可惜,“若不然,给夫人弄上一身,既好看又暖和,岂不是好?” 几人一边收拾箱笼,一边打理主院。 这处院子基础是条石,铺地的地砖也是一种黑金色的石头,然廊柱墙壁均是夹了两层的木头,屋顶青色的瓦面。屋廊修得还算高,窗户开得大,便显得很宽敞。院子中种了一些不太认识的花草,已经发出了新芽,显得颇清新。只屋舍中的家具粗笨沉重,实在不好看。 顾皎无所谓,崔妈妈却觉不妥,非要换了。 也亏得崔妈妈妥帖,将顾皎陪嫁的那全套家什都带过来了。 顾皎咂舌,古代人搬家,当真是搬家——甚家当都带的那种。 收拾得半日,终于勉强能住人,顾皎也累得够呛了。 长庚从外面进来,说是外面摆了迎郡守的宴席,现请夫人吃酒去。又说李恒和魏先生交待了,酒席可能有不愉快,请夫人且忍耐。若当真忍不下去,不忍也是可以的,只后面麻烦些。 所谓的不愉快,自然是她这个庶族女和那些士族的官家小姐。 阶级矛盾啊,无法化解的。 顾皎就要去,含烟立刻拉着她,换衣裳。 崔妈妈夸奖含烟,“这就对了。你们夫人也过于不讲究了,在龙口也还无所谓。可现是在郡城,日日都要见客的,下面那些夫人小姐,左近人家来拜访,随意穿了不仅惹人笑话,也是不尊重人。” 作为河西的第一夫人,顾皎的一言一行言谈穿着,都是他人揣摩的对象。 顾皎只好苦着脸,换了一身派头,还戴上许多沉重的头饰。 她晃晃头发,冲杨丫儿苦笑,“感觉就是装扮好了,拿出去展览,可定价拍卖了。” “卖?”崔妈妈笑,“可没人敢买,也买不起。” 顾皎只当崔妈妈在说笑话,当然也确实是在说笑话。 只因这郡城中所谓的官,几乎个个都是士族;他们家中的夫人,当然都是门当户对的士族小姐。士族把持权利几百年,家中囤积了不知道多少的土地和财富,因着姓氏和血缘上的优越,他们并不将自己当普通人,而是高级人类。在他们眼中,李恒这般的前朝皇族都是落魄人,更不用说顾皎这样的纯粹庶族女。 简直,连做他们家的侍女,都不太够资格。 现在,因为青州王的胡乱作为,居然让李恒做了郡守。李恒好歹有个前朝皇族的名头,做郡守不合规矩,但也勉勉强强;可顾皎算什么? 因此,在顾皎还没出现的时候,等在酒席上的夫人小姐们便多有不忿。 凭什么她们士族家出生的,居然要侍奉一个庶族女? 更兼了士族讲究风骨,士家女自然也不例外。个个心高气傲,要给顾皎一个下马威。 顾皎进去的时候,便对上了许多张下巴仰半天上,眼睛从上往下看的脸。 她心里噻了一声,被崔妈妈指引着。 那些人,不管下巴抬多高,眼睛长多高,还不是要坐下面。 崔妈妈在她耳边轻声介绍了,各位从事官的夫人,郡丞夫人,祭酒夫人,劝学,参军等等。 几十人,连带着丫头小姐们,看得人眼花缭乱。 幸得顾皎从现代来,也经历过在几十上百人面前做报告的场面,心里是不太虚的。又有崔妈妈提点,很是大方得体,没有失礼。反而是那些夫人,不冷不热,倨傲得很。 待一一见过,顾皎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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