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子说,我自是信的。”她这时的小手比他的暖和,忍不住反握住他。 “丁咏志或许比我更难过。”慕锦面无表情,就连这一张雪白的平安帕,也被月光染上了灰白的冷酷。 “嗯……”难怪刚才听丁咏志说话,有些哽咽。二公子反而心平气和。由此可见,那座皇宫可以讲君臣,却不是讲人情的地方。 “可是。”慕锦顿了顿,“要说完全没有情绪,却也不是。” 她静静地听他说。 “去年,兵部尚书一时心软,将我的身世坦白。我本不愿见皇上。对我而言,他是一个不讨喜的陌生人。但他是一国之君,慕府上上下下的项上人头,都攥在他的手里。他亦是以此要挟我。我娘亲从小教导我,大丈夫能屈能伸,有时不是非得逞能。慕府的安危,才是大局。我和皇上约在灵鹿山皇陵见面。我爽约了三回。去年至今,我跟他见面没有超过十次。但是……”慕锦越说越低。 徐阿蛮倾身才听清。 慕锦说:“我每回见他,就觉得他比从前更憔悴。我深深感受到,皇上已经老了。他跟我见面时,大多问我娘亲的事,说来可笑,我娘亲生前在皇宫,皇上时常冷落,如今过了这么多年,却执着要知道她的每一件小事。我心怀恶意,讲了许多娘亲的伤心事。有一回,皇上竟然别过眼拭眼泪。” 徐阿蛮又看向慕锦眼上的帕子。 “我那时不心疼他。但是……”慕锦这一停顿,停了很久,才道:“老百姓说,这是一位明君。你道,明君走了,我是不是该难过?” “二公子,这要问你自己的。从前,我们西埠关险些被百随大军给踏平了。皇上亲征,带领大霁将士逐退外敌,还我们平静。我们家乡建有大霁将士的雕像,正是因为老百姓感激平息战乱的皇上。不过,他不是我爹,我仅是大霁子民,我这是……一个子民给他说话。”徐阿蛮有些懊恼,自己这嘴巴,还是安慰不了二公子。“若是为二公子着想,我想他不是一个好爹爹。” “一个真正的政治家,须得压抑内心的脆弱,方能英明圣哲。兵部尚书说我有称帝的才能,可和萧展一战,我知道我不会是一个出色的政治家。亲情,友情是我的牵绊,却恰恰是一个帝君的阻碍。皇上是一个杰出的政客。正如你所言,他是大霁的恩人,我是子民,应为大霁失去这一明君而难过。”慕锦说:“我想,我心里确实是难过的。” 她另一只手抚上了他的帕子,遮住他的双眼。“二公子,我陪你再坐坐。” “冷吗?”慕锦问。 徐阿蛮摇摇头,“二公子,你给我买了好多厚衣裳,我都穿上了。” 他应声:“我对你多好。” “是呀,二公子你对我真好。” 慕锦没有再说话,靠着轮椅,将她的小手牢牢地握紧。 徐阿蛮记得今晚的月光,初初是冷酷的,后来,银光洒在了二公子脸上,柔和又温润。 她知道公子长相出色,今晚才知,原来是越来越好看了。 —— 中秋夜,皇宫乱作一团。 皇上早有安排,留有一份遗诏。 蓝公公正在宣读诏书。 诏书正是当初皇上和萧展秉烛夜谈的那样,帝位是当今太子的,同时,皇上赦免了兵部尚书和慕府的欺君之罪。 萧展跪在门前,心不在焉。直到蓝公公提醒,他才回神,接旨。 转眼见到了跪伏满地的嫔妃、太监和宫女。萧展心中自问,皇上……真的就这么走了? 回去的路上,他不发一言,忽然一抬眼,见到了殿门前的女人。 李琢石在等他,这是头一回。而且,她穿了一袭宫裙。 萧展凝望她素白的衣裙。皇上驾崩,天下缟素……皇上真的走了。 她向他伸出了手,眼里有不忍。 她自幼舞刀弄枪,指间有粗茧,不如温婉女子柔软似水。萧展却觉得自己攀住了一根浮木,俯在她耳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