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奔说:“二十姑娘,你先在这候着。” 二十点头,看着他推开绿竹木门,进去房间。 过了好一会儿,寸奔出来了,说:“二公子睡着了。二公子受了伤,我去为他熬药。” 受伤?二十追问:“严重吗?” “还好。”寸奔拎着药包去厨房。 二十前去探望。 慕锦正昏睡在床上。 二十有大半个月没有见到二公子,发现他也瘦了。面如白雪,衬得长眉更黑。她近日吃土吃多了,觉得二公子的唇色也变得土土的。 二公子脸上唯一的红润是左眼角的一抹暗红。这不是胭脂,倒像是……血迹。 几时能见到二公子这般弱不禁风的模样?整一个憔悴的病秧子。 跟着二公子就相当于和黑白无常建立了长久的交情,连二公子自己也逃不过宿命。自从上了二公子这艘贼船,无论二十想把桨划向何方,都是逆浪而行。久而久之,她心态越来越平和,既来之则安之了。古人有云,“不患寡而患不均。”比起她独自逃命,有二公子跟着一起躲,死了有人垫背,就不那么不甘心了。 欣赏完二公子的病态,二十转身踏出了门槛。 背后传来一声:“谁?” 二公子醒了?二十惊喜地回头,来不及堆起狗腿的笑,就见二公子从床上一跃而起,冲她而来。快如闪电之时,她茫茫然,只见眼前有另外一道影子掠过。 “二十姑娘,当心。”说话间,寸奔接下了二公子的一掌。 听到“二十姑娘”四个字,慕锦无动于衷。寸奔骗过他许多次,他不再相信寸奔了。 交手的二人,二十看不清楚,只觉电闪雷鸣。若是寸奔来得晚些,她已经魂断二公子的掌下。她近似逃命般跑了出去。 慕锦只以流食维系体力,不敌寸奔,而且他的功力日渐丧失,寸奔快速而熟练地制住了慕锦。 将慕锦放回床上,寸奔走出房间,唤道:“二十姑娘。” 二十怔愣在翠竹边,看一眼关闭的竹门,轻问:“二公子他……怎么了?” “二公子武功反噬,失了心智。”寸奔简单地解释。 “失了心智?”她目瞪口呆,“怎么会这样?” “二公子练的是邪门功夫,如若心性不定,极易走火入魔。”寸奔没有告诉二十,二公子是得知她的死讯才气急攻心。二公子一时半会恢复不了,寸奔不想给二十增加愧疚负担。 二十不懂武功,以为寸奔话中的意思是,二公子不是习武的料,于是惨遭反噬。她叹息,二公子怎么就这么逞能呢? “我们没有离开京城,是因为二公子的师傅林神医被请到了皇宫。只有他可以医治二公子。不过,要等二公子心平气和了才行。”寸奔难得说这么多话:“林神医交代,每日熬些安神的汤药稳住二公子的脾气。” “喝了多久药了?” “已经两天。” 可见药效不大。刚才二公子那哪是脾气坏,根本就是一个杀人魔。 寸奔报喜不报忧,没有多说,又要继续去熬药。 “还是让我来吧。”顿了下,二十说:“二公子动不动就要杀人,我住这儿安不安全?” “二公子目力减退,一时没有认出二十姑娘。” 也是,她现在还是中年大婶的装扮呢。二十这时才吐出梗在心口的闷气。 她本该发愁自己这条小命。然而扇着药炉,闻着药香,她半分心思不在自己的安危上。二公子是娇生惯养的公子哥,遭受如此痛苦,已经是一个大教训了。 她不知道叹了几声气。哀叹和药炉的烟气一样,飘于半空,久久不散。 寸奔担心慕锦失手杀了二十,没有再让她进房。 二十站在窗前,想看又不忍看,眼睛到处瞟。 听见寸奔在说:“二公子,吃药了。” 慕锦没有应声。 二十转头看去,见到二公子抬起了手,又猛地坠下。 寸奔正用勺子一口一口喂药。 二十别过头,然后跑了出去。 她曾以为,二公子这么跋扈的性子,这辈子也不会有失意的时候。见他沦落如此境地,她尝到了酸酸的滋味,就像是半夜冻醒,想念二公子时泛起的委屈。她心目中的二公子是骄傲的,是狂妄的。平安符是她的真心,她希望二公子一直好好的。 慕锦昏睡到傍晚。醒来了,从枕下摸出一个东西,紧紧抓在手里。 寸奔再次介绍:“二公子,这位是二十姑娘。” 慕锦侧躺在床。从开始的上当受骗,到现在的马耳东风,他一直闭眼,假装睡觉。他筋脉耗损,脑子混乱,想也想不清,只知握紧掌心的一片薄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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