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悲的幻想,也终于真正明白,为什么我的母亲总是连一个最简单不过的视频都有借口推辞,为什么她永远只在电话那头,来来回回说着那几句没营养的问候,却从不愿意回来看我一眼。 原来那个张扬热烈的小公主,她真的像大舅所说,贯彻了她一生敢爱敢恨的原则,永远留在了她鲜艳的二十五岁,一路直行,绝不后悔。 ——她死在了“身已许国”的谢柏河,我的父亲墓前。 那里没有触手可及的星星,没有王子公主的童话,只有充斥眼球,剥皮碎骨的血腥,以及暗沉沉的暗色背后,“向你致敬”的许诺。 她是骄傲着高扬头颅的公主,就算是追得上穷碧落下黄泉,也绝不让人食言。 甚至周到的封锁了一切消息,让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当年那朵熠熠生辉的沪上玫瑰,只是远渡重洋,再不露面。 我想,作为母亲的她,对我可以有的、最后的愧疚,或许也只是给了我一个叫“阿星”的名字,又让大舅编造了美丽的谎话,想要借此告诉我,她会成为天上最璀璨的星星,在一望无垠的大地之上永远闪耀,庇护着我的脆弱坚强。 或许只是提前录好了很多想要对我说的话,让我能够从她的声音里汲取力量,也或许,只是给了我很多很多珍贵的家人,希望我能够在他们的保护下,无忧无虑的成长—— 她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可我依然很想很想她,很想抱一抱她,很想叫她一句妈妈。 我多想问她,妈妈,你还记得我吗,如果记得我,为什么要扔我一个人长大? 我想告诉她,妈妈,我真的很羡慕那些有爸爸妈妈的小孩,我也想要在过生日的时候拉着爸爸妈妈的手切蛋糕,我也想要扑在妈妈的怀里撒娇,想要坐在爸爸的肩膀上,我想要成为世界上最最幸福的小孩——我已经二十岁了,可我从来没有被你抱过,你为什么不能好好抱一抱我,再决定要不要离开? 我想拼命地骂她,我想拉住她的手,可是我怀里只有冷冰冰又布满灰尘的铁盒,我的妈妈早已经死去,在比这冰冷一百倍的墓室里,四四方方的骨灰盒里,睡去整二十年。 身后有沉沉脚步。 阿青不知何时回了家,默默走到我身边。 安抚了手足无措叫着我“阿嫣”,问我“为什么要哭”的外公,又蹲下身,默默抱住了我。 她的怀抱一如既往的温暖,沁着橘子味的清香。 我埋在阿青怀里,只是一个劲哭着问她:“阿青,你会不会怪她?你是不是也像我一样怪她?” 阿青默然片刻,揉揉我的头发。 “怪过的,我怪过她。” 她说:“我不能理解,为什么一个两个,她们都要为了所谓的‘爱情’放弃和糟践自己的命。我的朋友也好,我的女儿也好,她们为什么都从来都不去想一想,我们这些留在世上的人,因为她们的离开,会有多伤心?……可是阿星,后来我想通了。” “每个人活着,看到的,经历的,都不一样。我们不是她,就永远没法切身地体会,活在一个没有指望的世界上,该是多痛苦、多痛苦的事,和爱她的家人朋友们告别,需要多少的勇气。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其实我已经没有力气去怪她们了,后来想想,阿青,其实我那些怪,也不过就是痛恨自己没有早一点发现,她们原来一边笑,一边又偷偷在角落里流眼泪而已。我怪自己,明明已经是做母亲的人了,为什么不能多劝劝她,告诉她,没了爱情不会死,人这辈子还有很多很多可以指望的东西?为什么不告诉她,如果柏河还在,也不会希望她用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阿青的声音里有一丝哽咽。 “但是阿星,谁也没办法回到过去阻止悲剧,你知道吗?再后悔也没办法回头了,从她闭上眼睛那一刻开始,我们能做的,就只有不让悲剧重演而已。” 所以,我最最喜欢的阿青啊,她才会把所有的难过和悲痛都一口咽下。 她要她的孩子们,孙儿们,都沐浴在爱里长大,她要她的丈夫走出过去,要一个圆满的家。 她紧紧地抱住我,紧紧地抱住我,像孩提时把我抱在膝盖上,一次次地教我说话,教我喊“阿妈”、喊“外公”、喊“阿青”那样。 她说:“所以阿星,谢谢你出生,来到这个世界上。” 我的眼泪淹在她的颈边,泣不成声。 那之后,我其实常想,或许人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 惦念着记恨着,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