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回答呢? 是当年的“纪夫人”轻慢又冷静的一眼?还是伴着一句掷地有声的“没大没小”、纪家老将军狠狠蹙紧的眉? 她的记忆里或许还留有半分梦幻泡影。 于他而言,却是永永远远的无从得知。 因为纪家摧毁了他母亲最最快乐的十年。 所以他只知道,后来他的母亲久居医院,但每一次不得不回到纪家,都会恭恭敬敬地向家里的长辈道歉,每一句都写满小心翼翼:【一直待在医院,给大家添麻烦了,是我身体不争气,还耽误了明越的工作,真的对不住家里人,是我误事了。】 也只知道,年轻的姑娘楚嫣,那个会教他“司予啊,不要把任何人对你的爱加上理由”的,永远关心和爱护着他自尊的妈妈,后来死在了她嫁入纪家的第十三个年头。 那一年,纪司予才六岁半。 就像小谢一般的年纪,他已经没有了妈妈,没有了爸爸,没有了童年。 ——老太太不行了,后悔了,所以道歉了,但世间哪里有这样轻而易举因为忏悔就醒悟的原谅? 他咬紧牙关。 终至于默默收拢手心,攥紧。 “……” 作为丈夫和父亲的他,背身对向妻子与幼子。 只睽违多年,才记起自己原来也资格,为他的母亲落下一颗眼泪。 在那场葬礼上缺席的、本该嚎啕大哭的眼泪。 老太太惶然地抬起眼,直直看向他。 而这蒙她栽培了一辈子、曾经被她寄予厚望,称作“手中瑰宝,喉头鱼刺”的孙儿,拟定过多少等她临终前说出的、极尽狠毒腹稿的孙儿啊,最后的最后,也不过挤出来一句:“你欠我妈妈一句道歉,她已经死了,我没资格代替她接受。” 说话间,他顿了顿,复又倏而扭头,看向不知何时,已默默捂住了小谢耳朵的妻子。 她就站在那,像小时候那样。 答应了要带他去晒太阳,就从不食言,答应了要陪伴他,所以从此后,她所在的地方都铺满阳光。 他努力笑了笑。 “……我永远不会原谅逼死我妈妈的人,但是我答应你,我不会教我的孩子恨你,”亦轻声说,“只是,如果有下辈子,还不幸成了你的家人,奶奶。希望你在教我怎么做一个成功的人之前——先教我,怎么做一个懂得爱人的人。” = 关于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于卓青而言,其实大半部分都是模糊的。 或者说,只有前半段,后半段大体都是缺失的。 毕竟当时时间已经很晚,她和小谢的生物钟都已频频预警,无奈之下,只得先在隔壁特意收拾出的客房中睡了一夜。 直至一觉睡醒,洗漱完毕,复才在门口撞见了自家那位——在老太太的房间里坐了一夜,他眼眶底下挂了一圈明晃晃的乌青色。 她心疼他彻夜没睡,本想让他先去补个觉,再收拾收拾离开。 却不想两夫妻刚和候在一旁的顾姨交代了两句宽慰的话:“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再留下去,这里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奶奶最后一段路,就拜托你了。” 楼上,早已按捺不住的大哥二姐一群人,便一窝蜂涌到这头。 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口,试探着他们昨夜和老太太交谈的内容。 “奶奶昨晚有没有说过,关于遗产——” “大哥,奶奶病了这么久,你难道不知道她已经说不了话了?或者,要不你也学学二姐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