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病房周遭瞬间投射而来的好奇目光注视之下,一手搀着老三,一手提着两盒楼下医院食堂买的盒饭,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视线亦扫过正坐在他身边,正头也不抬、专心致志翻看着食谱的程忱。 “巧遇啊,宋先生,”只能这样口头敷衍着,“真是有缘分。” 有缘分到住院都住到一块了! 如果说刚才看见程忱还只是怀疑,那么现在,我心里就只剩下了无处呼告的吐槽:这种有钱没处烧的贵公子,来住什么平民医院啊?!这也需要体验生活吗?就算最近恒成出了点事,也不至于虎落平阳到这种地步吧? 可对方毕竟是出手阔绰的大金主客户,我也不敢把心理活动写在脸上。 只顾着铺好他隔壁那张空出的病床、帮忙安置好老三,复又规规矩矩拆开盒饭,一勺一勺喂着手上动作不便的老三吃晚饭。 但说来也巧,这种公立医院的普通四人病房,几家的家属都在旁陪着,中间不过有个帘子遮挡,压根没有什么充分的私人空间而言。所以只要有心,那头的动静,我还是能看得一清二楚—— 咳。 好吧,其实这天我见到的宋致宁,实在远没有那天来找我做心理咨询时的潇洒俊朗,甚至连不久前看到的视频上那副醉醺醺的样子,都比他眼下的境况好了不知道多少。 毕竟那时虽然隐隐有些落魄,但怎么不至于像现在,穿着身蓝白相间的病号服,头发后头被剃秃掉了大块,缠着一层又一层白花花的绷带。同样的待遇还照顾到他的右腿膝盖,以及整个被裹得跟个馒头似的左手……哪里还像是当初那个放纵不羁的富家公子? 没了鲜花美人豪车簇拥的宋家三少,在突如其来的病痛面前,也不过是个需要人照顾的普通青年罢了。 人类生来的共情心和隐隐的惋惜,令我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这么一复杂,就一不小心在喂饭时,一勺子险些直往老三的衣领里捅—— “小、小茜!” “啊啊啊对不起,我走神了,”我慌忙从包里抽出一包面纸,擦拭着他病号服上被掉下的菜沾到的污渍,“没烫到吧?这盒饭油重,对、对不起啊……” 我做事一向粗心大意,当下只觉得抱歉至极,老三却只摆摆手,黝黑的脸上浮现一层不露痕迹的红,轻声说:“没关系,你别急……没事。” 他总是这样,在外头社会世故且精明,有时甚至脏话连篇,为了几块钱的长短生计与人争论不休。 但在我面前,好像永远只是很多年前,村里唯一一个愿意陪着我上树掏鸟下水摸鱼的男孩,会背着我趟过溪水,也会让我踩着他的背翻过墙垛,在稻草田里恣意飞奔。 我心头泛起愧疚,只不住帮他擦着衣襟。 却不料这一遭动静别的反响没有,老三一开腔,倒是惊动了刚才一直默默翻看着书册的程忱,抬眼看来,看向我,也看向老三。 不过顿了半分钟,她便将那食谱一合,随手放上床头柜,起身走到我们这头来。 “陆哥?你怎么……你这是也、受伤了吗?” 老三全名陆华业,因为在家里排行第三,我们村里都叫惯了他作“老三”的诨名,连我都许久没想起这称呼,突然被人提醒,倒也平白懵了一下。 “没事,就是弄缝纫机的时候,手上刺穿了,”老三却反应得快,冲她示意自己裹满纱布的右手,“养养就好了,是小茜不放心我,硬是要给我办住院——对了,你还不认识吧,她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我老乡,之前你来那边找人,就是我这……妹子在楼上,帮忙做心理咨——” “不不,没那么专业!”眼见着老底都要给人倒干净,我忙伸手捂住老三的嘴,冲面前满脸疑惑的小姑娘连声解释,“就是陪人聊聊天,称不上什么医生,你就是程忱吧?老三也跟我说起过你,真的太巧了,刚才你帮忙扶我,我还想着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你,结果这么快就见到了,还是邻床,呵呵,呵呵……” 虽说这解释颠三倒四,又略显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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