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庄太太哭的这样儿,何老娘连忙劝她,“不大个事儿,哪里值当一哭,我再送你一套就是。” 庄太太拭泪道,“不是这个事儿,您不晓得,我们家老太太,实在是太偏心了。” 何老娘劝了庄太太半晌,最后庄太太走时,何老娘又送了她套新的,待得庄太太把书抱回家,直接锁到了箱子底,谁也不叫看见。且庄太太因此事恼了庄老太太,一连三天没去庄老太太屋里,庄老太太与儿子抱怨,庄典史其实也有些觉着老娘偏心眼儿,那么好几本书呢,二弟家要看,也不至于全都借走。庄典史只得应承着老娘,“她这几天日日去县尊太太那里奉承,约摸是累着,我说说她就是。” 庄老太太眼一横,“当我不晓得哪,她就是不乐意把书给你二弟妹看。” 庄典史就说了,“那好几本呢,一人一本也够看,还能剩下两本给娘你收着。” 庄老太太这事儿办的本就有些不占理,故而,底气略有不足道,“她又不似你二弟妹认得字,你说说,她看什么书?” 庄典史也是将将四十的人了,何况,还是县里典史,不是好糊弄的,庄典史道,“老大他们都认得字,她是说叫老大他们念给她听,她也好长长见识。不然以后去县尊太太那里说话,人家一问,这书她也没读过,岂不是叫县尊太太不高兴。” 庄老太太听这话方无言了,不悦道,“行啦,明儿我要一本回来给她看。” 庄典史得了她娘要把书要回来的话,这才去劝他媳妇。庄太太当初嫁给老庄家,就是因老庄家给的聘银多,那会儿庄典史就一寻常小伙子要去当兵,都以为一去不回呢,临当兵前娶个媳妇,很有些留下香火的意思,故而聘银多。谁晓得庄典史硬是有运道,非但从战场上活着回来,还在县里谋了个巡检的缺,今且做了典史,庄太太跟着他,日子越过越好。只是,因当初庄家给的聘银都被父母拿去给兄弟娶媳妇了,庄太太嫁妆有限,故百,庄太太在庄家一直有些抬不起头来。庄典史哄媳妇,这还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听丈夫说了几句把书给她要回一本的话,庄太太更是气大,冷笑,“那都是我的,要一本回来算啥!要就全要回来!怎么,以为我不识字就不能看书了!我还就从今天要学认字了!她不就是个老秀才家的闺女么,秀才算个屁,人家县尊太太是进士老爷家的闺女,待我也是和和气气的!”因为跟县尊太太、县尊老太太关系搞得好,庄太太在婆家的腰杆子越发硬了起来。 庄典史道,“差不多就行啦,你还要怎么着!” “不怎么着,她不是想叫我引荐她给县尊太太认识么,叫她做梦去吧!我把她抢我书的事儿都跟县尊太太说了!”庄太太恶狠狠道。 庄典史一听这话就急了,瞪了眼道,“上牙磕着下牙的事儿,你怎地还到处乱说!” “多少年我都是挨磕的,哪天我磕她一下,我就不乱说了!”庄太太见丈夫瞪眼,道,“你瞪什么眼,儿子我给你们老庄家生了六个,咱老大眼瞅十八要说媳妇了,怎么,你还要打我不成!” 庄太太道,“你碰我一下,明儿我就去衙门击鼓喊冤,看你怕不怕丢人!” 庄典史拳头有些痒,但因媳妇近来的确跟县尊太太的外交工作做的不错,他叹口气,坐床边道,“我知道你委屈,可这不是一家子么。” 庄太太眼圈儿一红,含泪道,“要是别个,我忍也就忍了,让也就让了,这是别个事儿么。我没念过书,也没见识,人也不机伶,可我也盼着咱家孩子有出息,以后别像咱这样过活。凭什么我得的好书,她就全都拿走了,你啥事儿都让,你就不想想,这关系到咱们子子孙孙的大事哩。” 庄典史叹口气,握住媳妇的手,入手粗糙的很,想着媳妇跟他这些年,实在也没享过什么福,庄典史也就心软了,道,“我再跟县太爷要一套,你搁咱自己屋,慢慢看,如何?” 庄太太瞪丈夫一眼,“等你,黄花菜都凉了,县尊老太太、太太都是和气人,又给了我一套。” 庄典史笑,“看来你果然有面子哩。” “那是。”庄太太也笑了,道,“难得县尊老太太这般有学问的人,待人那般宽厚,我们很能说到一处去。县尊太太也好,我想着,前儿不是得了些细布么,我做两双鞋给县尊太太家的小姑娘、小爷们穿。”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