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的落叶踩在脚下,遮天蔽日的云头快速飘来,晦明变化。 世界忽然又崩塌成旋转的雪片,一窝蜂地,龙卷风一般向上盘旋,不一会儿,又反向旋转着落回来。 盛君殊眼睫无谓地动了一下,两肩盖上青黑的暗色,薄雾在苍青的天穹上舞爪,覆住冷白的一弯月牙。 成了个夜晚。 变晚上倒没有什么……他看了看前路的竹林小径,默然掉头折返。 把他从一个地方挪到另一个地方就不对了。 竹林里面传来拖动的声响,有人挣扎着发出细弱的叫喊,出了水的死鱼一样,尽力拍打。 盛君殊顺手以刀尖挑开树丛,挑出个不规则的画框,画布上映出两个前后贴在一起的人影,抱得紧紧的,他差点以为是苟合的男女。 待看清是两个长头发的姑娘,盛君殊咬着牙,差点把刀丢出去。 后面的那个是衡南,看摆动的削齐的发梢和下颌。 她捂着前面那个姑娘的嘴,姑娘仰着头,一弯青白脆弱的脖子痛苦地支着,她另一手持一树枝,正在甩腕抽人…… 持刀的腕,拿剑的手,用几分力气,他一听声音就明白。盛君殊的动脉正在突突跳动,浑身的火“轰”地涌上大脑。 下三路,君子不齿。 踩着女性的脆弱点攻击,最为阴毒,他这辈子最最看不上眼。放在过去,他眼里不揉沙子,就算动不了,他也绝对不可能与之亲近。 她……她到底怎么回事? 她十岁上山教导,养在师父膝下,日日都跟他在一块学习。盛君殊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刀向下压,他轻盈越过树丛,沉着脸走到那两人跟前,衡南无意间回头,顿时吓得后退几步,面色雪白,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前面的姑娘脱困,在月光下头发凌乱,涨红着脸,含着泪看了他一眼,半是怕半是臊地见了个礼,含胸跑掉了,帘子似的串珠装饰在身后相碰,莹莹闪亮,他才想起这是谁。 鎏衣。 就是那个据说身材不错,害他们吵了一架的鎏衣。 再一看衡南坐在地上,抖成一团,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心平气和地提了一口气:“我说你什么了吗?” 衡南看了他一眼,眼睛很黑,眼里的光都是破碎的:“师兄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错了……” “……”盛君殊心乱如麻,努力回忆了一下自己的人设。 他一生爱憎分明,但脾气算得上温和,尤有耐心。只要不太过分,他都会忍一点。除了冤鬼,从来也没人被他吓成这样的。 “我不是还没凶你吗?”盛君殊忍不住提着腰带,一把将她拎了起来,“你害怕什么?站起来。” 衡南像个秤砣一样向下坠着,两只腿好像承不住身躯一样,踉跄了半天才勉强站住了。她也不认错了,低着头木然看着地面上的影子,两手抠着腰带上的穗子。 “这次怎么回事?”盛君殊问。 她不答话。 “你们俩有什么矛盾?”盛君殊又问。 她还是不答话。 “你跟我讲讲,她怎么惹你了?还有上次那个。”盛君殊觉得事情总有个前因后果,他试图引导她,把手轻轻放在她肩膀上,“你别怕,受了委屈师兄给你做主……” 衡南不抠了,只是摇了摇头。 “那为什么做这种事?”盛君殊刀背在地上猛地碾了一下,瞬间将树枝断成几截。 衡南让他的冷声发问惊得猛地瑟缩了一下,穗子从手里划出去,摇摆两下,绽开了黏在衣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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