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千斤,删头去尾,只有少说没有多露,几句下来没提半点活尸、鬼姑等邪修一事,乍听下便是一桩仙尊以逆天之法救助同门晚辈的美谈。 不过唐萤也没抱着多大的希望,觉得对方会被这样三言两语呼拢过去。 “竟能使惊鸿方寸大乱,的确生得与她很像。” 他一说话,唐萤就感觉背脊一颤,滚珠玉罄,与方才那浑厚的钟鸣截然不同,难不成他与外头说话的是不同人? 佛串的声音不知何时停了,少女忍不住抬头,正好对上那人的眼睛。 如若忽视其深不可测的修为,这个和尚从外表看上去是一个相当年轻的男人,且生得眉目清俊,姿容神秀。唐莹却是从第一眼就感觉一丝不谐调之处,直到对方睁开双眼,她才明白诡异的来源。 这个六根清净的和尚生了一双太过漂亮的眼眸,就彷佛在朴素的佛像上安了一对璀璨迫人的玛瑙。只见他凤眼狭长,半睁着潋滟朦胧的眸光,里头摇曳的点点清波似能动摇心神…… 恩?少女眨了眨眼,怎么觉得这和尚有一点眼熟?不对,她见过的和尚都在龙脊山的菩提塔,这么一个容貌祸水的和尚怎么可能见过就忘。 和尚长睫微敛,半睁着眸光,手上的佛串轻脆作响,也不知道有没有看人,唐萤却感觉自己从头到脚都被估量了一遍。 青涩的眉目初开着几分熟悉的美丽,但少女的目光过于清澈,与他记忆中女子最后的面容相比,一样的秀眉明目,眼底却只有深不见底的痴狂和恨意。 “不可能是她。她不会这般大费周章。” 他话里带着似笑非笑,这次是看人了,却不是看唐萤。 唐萤身后的人长袖委地,一头融雪似的发色格外显眼。少年姿容令人惊艳,身材又生得高挑修长,少女遮掩的模样就像螳臂挡车,光是身高差距就令人感到悲伤。 “敢问前辈说的她是……” “他死了。” 那和尚的话里再无笑意,彷佛在陈述一件刚发现的事实。 唐萤好一会才弄清楚,对方现在说的他是傅莲。这个实力不明的高僧思维跳动太快,唐萤甚至觉得对方根本不是在和她说话,而是在和空气中的某人。 “是如何而死?” 唐萤本来还忐忑不安,听和尚一问,神色不免黯淡: “当时我们受苏合鬼姑迫害,他为救同门师妹师弟,被鬼姑震碎心脉而死。” 少女心有所触动,不禁继续道: “小辈知道生死乃禁忌,不可随意触犯,但青莲少君舍身为人,小辈不忍他成一具行尸走肉,幸得幽玄仙尊指引,小辈希望能助他尸解成仙,再续仙缘。” 少女脑袋低垂,姿态恭敬,颇有一种静待审判的觉悟,过了许久,就听那人极轻的一句: “那一定很疼了。” 声音极轻,彷佛落在地板上的一片尾羽,轻薄得阳光穿透,摸不着他话里的情绪。 唐萤一时半晌不知道该回什么,虽然对方没有立刻对傅连出手,但这位高僧个性太古怪,想象中的斥责、怜悯全都没有,更像长辈在闲话家常、关心近况。 不得不说,和尚这句话说入少女心坎。 她捉紧身后的傅莲,心不由得一软道:“所以小辈一直对青莲少君心怀愧疚,希望能助他回归阳界,了结我等二人因缘。不然小辈寝食难安,无脸苟活于世。” 室内回归一片死寂,但唐萤已不像初始那般恍恐不安,或许她隐约查觉到对方毫无恶意,甚至颇有几分真诚的关切之情。 果然出家人慈悲为怀。 许久,却又听对方缓缓道: “你有想过,死而复生,并非同一人吗?” 不愧是高僧吗,少女一直潜藏的心思再次被不轻不重地戳中。 唐萤无法克制地看了一眼傅莲,彷佛从那张木讷的脸上,看到那蛊惑人心的少年心魔对着自己幽幽一笑。 九极门的青莲少君是春光般的明澄无暇,是她这一生最不敢忘记的向往;而那个寄居在心里的少年却是目露妖红,口吐着斑斓的毒蛇,伺机而动就要将她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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