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就非这座教堂莫属了。对于千年来在这座城市进进出出的所有居民来说, 有一种情绪横跨了时空,为他们所共享,那就是看到圣母百花大教堂时的惊艳之情。 ‘在整个托斯卡纳大区都能看到我们的红穹顶!’——当它落成时,佛罗伦萨市民如此欢呼, 圣母百花大教堂是文艺复兴的精粹所在, 它和罗马近在咫尺, 却大胆地采用了被教廷斥为异端的集中式平面与大穹顶, 它的建筑色彩柔和明媚、浪漫多情,富有几何学美感,甚至要比米兰大教堂更时尚,更世俗也更热闹。这座教堂本身就是文艺复兴的代表——相信人的力量,它的穹顶在当时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美第奇家族大胆地信任了一名天才设计师,他在脑中完成构建,没有设计图,全凭天赋计算。创造性地用红砖取代大理石,由下而上堆砌成顶。这就是文艺复兴,让信仰由神回到人自身缔造的奇迹。这就是圣母百花大教堂,它的美诚然可以说是奇迹。 “这城市有乌菲齐美术馆,有瓦萨里长廊,有皮蒂宫,《春》与《维纳斯的诞生》就藏在这里,大卫、圣洛伦佐教堂的新圣器室群雕——但我们提到翡冷翠还是先说圣母百花大教堂,我觉得它是翡冷翠的灵魂,凝聚了这城市的气质。” 很少有人能拍到圣母百花大教堂的全景,因为城市并未留出足够的广场景深,它挤挤挨挨地建在一片民居里。周围什么时候都挤满了人,这里比米兰大教堂更热闹,随时有人从一条巷子里走出来。抬着头,把头越抬越高,几乎要仰面摔倒地去看大教堂的尖塔。人们在这里逗留、挨挤,踩着肮脏的地面,这里有一股刺鼻的马屎味儿——和时代广场一样,有人在这附近运营马车,马粪兜的香氛蔓延开来,这就更有中世纪味儿了。 一对白人夫妇就正安详地在大教堂边上漫步,他们穿着保守,妻子用头巾包住脸,丈夫带着绅士的圆边帽,边走边轻声交谈,让人望着发出会心一笑,“甚至也许这是整个意大利的气质。” “什么气质?” “华美但陈旧。”傅展说,他说着一口道地的美式英文,李竺在口音模仿上真不如他有天赋。“一样有厚重的历史,但在巴黎你不会有这样的感觉,历史只是巴黎的一部分,但却几乎是佛罗伦萨的全部——这里的人好像还活在历史里,过去给了佛罗伦萨活跃的旅游经济,但却也成为他们的重担。固然每个旅游国家都是如此,不过,意大利给我的感觉最重。古色古香对旅游者来说自然是恩赐,但对居民而言,也意味着缺乏旅游之外的经济增长点,还有生活上的极度不便。” “小清新会恨死你的,怎么敢讲这种城市风貌的坏话。”李竺不禁一笑,傅展其实是个很有趣的旅伴。他们正穿着闷热的假体服,在危机四伏的公共场合闲逛着等人,随时都可能被程序识别,但傅展就是有本事把纯粹打发时间的闲聊变得有意思。 “但整个佛罗伦萨的常住民确实只有44万,还不如中国一个县城人多。”傅展说,“人这么少,除了旅游业和农业以外什么都发展不起来。这里永远也不会建地铁,不会有大规模商圈,游客们一生中都想来佛罗伦萨,可来一次就够了,真正在这里住一辈子会是什么感觉?” “也许他们甘之如饴——就像是那些文章里说的,欧洲人都活得渗入骨髓的优雅。” “渗入骨髓的除了优雅,还有夏天的空调和冬天的暖气。”傅展笑了笑,“不过,当然,这不妨碍我欣赏意大利与佛罗伦萨,对游客来说,这城市算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奇迹——它一度是世界艺术中心,然后,时间停滞了。这座城市就停留在这里,走进它就像是走进一段过去,一段魔咒,而圣母百花大教堂就是它的缩影,它有多魔幻,佛罗伦萨甚至整个托斯卡纳就和这世界有多格格不入,你几乎可以说这里算是欧洲的藏宝室,是被封存时空之外的桃花源。” 确实,圣母百花大教堂就矗立在天际线里,他们刚从它身侧经过,有它在,城景的确都显得魔幻,这座由三彩大理石拼建而成的教堂花纹绮丽,奔放的配色几乎有异教风采,偏偏来了个红顶盖,它就这样挤挤挨挨地矗立在一片民居里,佛罗伦萨的建筑几乎全用同样的黄屋顶。仔细看,它的立面一样装饰精致,但夜景更美,傅展站住脚,和她一起抬头眺望高耸的彩色钟塔,“到夜间在射灯的照耀下会更美,根本不属于这世界,就像是来自异空间的投影。到欧洲,你会觉得有时候美的确可以凝固在这里,任何人,哪怕是最无知的凡夫俗子都可以感知。它会吸住你的目光,让你放慢脚步,情不自禁地流连——这就是艺术的力量。” 在被逃亡的时候还要谈艺术?这不可救药的浪漫好像是俄国人的专利,但李竺居然能理解到傅展的心情,越是危险,人对美就越敏锐,兴趣也越浓厚。艺术品与游走在生死边缘的喋血生涯有个共同点,生命仿佛都在此时臻入浓厚的至境。日常生活的鸡毛蒜皮种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