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提意见,便乖乖脱鞋子睡觉。 两人因时差而昏天黑地睡到九点钟,被敲门声吵醒。 “阿琛,你是长外孙,本来今晚不该你守灵,可你外公说过,要是你回来——”沈老太太站在门边,欲言又止,似乎有些害怕他不乐意。 “我会去的。” 沈琛态度如常。回头给半睡半醒的沈音之掖了掖被子,让她自己晚上留在房间里,然后换身衣服,径直走去被设为灵堂的后厅。 外头或站或坐几个男人,抽着烟,不经意瞧见沈琛,隐隐有上来搭话的想法。谁知他一扫而过的眼神阴冷似鬼魅,他们脊背发凉,终是选择让开路,一声不吭的,仿佛被猫咬掉了舌头,差点儿连呼吸都给忘记。 灵堂分前后,前设牌位香案。 方正的黑白照片内,逝者永远停在前天秋天的事时间,尽管满头白发,双眼却是炯炯有神,眼底的犀利几乎能穿过照片看透人心。 后面摆放着灵柩,盖着深黄色的一层流苏布。沈琛在旁边站会儿,想了想,到底没揭开这层掩盖的布。 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声没断过,他静静在一边的椅子上坐着,就这样坐着。不开灯,不说话,不玩手机,倏忽突兀地想起上辈子,他曾连续三天三夜守在灵堂。 对,给不知名的残尸碎骨守的。 那时他坚信沈音之没死,她死不了。同时又自相矛盾地怀疑她究竟是不是死了,所以不敢合眼,唯恐醒来得知坏消息。或是她难得有良心想回家看看,被他无意错过。 那时他戾气很重。 满肚子的痛苦、绝望、窝火,还有被背叛被抛弃的愤怒在脑子里横冲直撞。不知该朝谁发泄,他便想摸枪,想见血。简直想把世上所有年岁相仿的男女全部杀掉,把所有笑着的人除去,唯独剩下狼狈的、再无生望的那批人,陪他慢慢沉进暗无天日的深渊。 如今不同,意外地淡然。 沈琛自觉不喜,不怒,没有不舍,更没有埋怨,心情平静如水。 冷静下来想想,大抵是世界上的利益有价,感情无价的道理。 他天生棱角分明,亲情缘差,数十年在沈家蛰伏,得来的只有金钱和地位。 作为代价,该做的,该帮衬的,全部做得七七八八。剩下沈子安那件事,有他的部分责任,有他最后欠外公的安心。他还了,双方自是利益抵消,谁都不再欠谁。 所以他住院的时候对方没来。 所以对方重病的时候也没有通知他来。 必要的牵扯已经结束了,彻彻底底。 沈琛闭了闭眼睛,蜡烛缓缓燃烧着,光影似乎发生轻微的摇晃。 “沈琛。” 听到声音的时候,他下意识以为自己产生幻觉。心里不由得自嘲,才分开不到两个小时,怎么能念念不忘到这个地步。 然而沈音之再次小小声喊了:“沈琛。” 人从帷幕后头冒过来,像梦游跑出来的小孩。身上连外套都没披,单单穿着丝绸质的短袖睡衣,浑身被雨淋得湿透了。眼睛半开半闭,不知道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哼哼唧唧便往他怀里钻。 “不是让你自己睡么?我今晚有事。”沈琛皱眉抱住她,面色却是不自觉地软化。 “我忘掉了。” 前段日子她们日夜形影不离,晚上都要抱着睡觉。沈音之纯粹是今天半夜醒来没见着他,不安心。就揉巴揉巴眼睛,幽灵似的自个儿找了过来,路上吓坏不少胆小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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