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被人欺负。要是有小偷偷我的钱怎么办呢?要是有色鬼拉我衣服怎么办呢?” “我还小,不能自己出去。” 犹如个赌气的孩子,沈音之撅起嘴巴:“用不着你烦我,我想走的时候会走,但现在就不走。” 话音落地,她试着走近他。 仿佛走近诡秘未知的森林深处,走近一头遍体鳞伤但戾气横生的庞然大物。 得轻轻地走,慢慢的走。 几乎费劲千辛万苦才来到他的眼前,沈音之看不得美色受损,小声嘀咕一声:“你好脏。” 沈琛喉结微震,没能发出任何声响。 “我帮你擦擦,不用谢。” 小傻子大咧咧去抹。 用袖子潦草的抹,用柔软的手掌根大力的抹,他始终沉静望着她,弄而密的眼睫根根分明。 两只眼睛分开,左眼看着死去的佣人,右眼看着她。眼珠在二者之间幽幽打转,左边是残忍,右边是温柔,他还没想好如何对待她。 该狠狠推开她。 抑或放任她趁虚而入? “别凶我。” 她倒是敏锐察觉到危险,发出提前抗议的声音,两手没有章法地,胡乱捂住他眼睛。 寂静之中,触感放大。 她能感到纤细的睫毛扫过掌心。 他能感到温暖的唇瓣贴上额头。 “我亲亲你,你还生气吗?” 小傻子松开手,天真无邪地偏头看他。灰扑扑的脸近在咫尺,大眼睛小嘴巴,俏生生的。 沈琛动了动手指,又动了动。 最终低垂下温柔又残忍的眉眼,径自将雪白的线手套一根、一根地摘下,露出骨节分明的手,淌着血。 冷白色的食指抬起来拭过她的眼角,他神色凝重地,像是在为自己的领域,打下绝对烙印。 生人勿进。 犯者必死。 他给她抹开一道血痕。 一滴冰冷的血落在眼睫,眨眨,坠落。 地面渐开花渍,湿了卷烟烧尽的灰末。 沈音之左肩一沉,是他抵着她纤薄的肩。被深红色的左手匀速往下滴血,滴答,滴答。 没人说话。 滴答滴答。 薄唇里倏忽溢出一声飘渺如雾的叹息,沈音之不确定是她自己发出来的,还是从他那边。 只知道他们的气味混杂在一起。 他依靠她疗伤,反正并没有哭。 毕竟沈先生反鸦片顶天立地,沈七爷刃仇家心狠手辣。他们从未认输,他们当然从来不哭。 * 半个小时后,万事尘埃落定。 沈先生附身一一合上死人的眼,以黑手帕徐徐盖上面貌。说声“过来”,而后用光裸的右手牵起她,沉稳而平静走出门去,对仆人们致歉。 “今晚是我连累你们,无论要走要留,无论想要什么赔偿都无妨。” 他才说个头,便有人神色激动地扑通跪下来,大声道:“我没处走,沈先生不要赶我走。” 苍老的花匠拄着拐杖走出来。“自打沈园建起,我就在这儿干活。要是沈先生不嫌弃我这把老骨头,日后您去哪,我就在哪为您办事。” “就是!您在哪我们在哪!” “我不走!” “我、我们想留下……” 三三两两的出声,有人留,有人不留。沈琛视线浅浅扫过去,将所有人的神态尽收眼底。 “这件事我会彻查,还你们个交代。” 清冷幻灭的月光里,他们并肩而立,站得脊背笔直。身后是焦黑的废墟,无辜的死者,以及仇人所给予践踏与屈辱。 沈音之扬起头,听到沈先生沉缓、有力,字字分明地说:“请大家记住,今晚沈园里有多少人,无论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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