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雍州的长宁侯收到宣宗皇帝的来信后,也快马加鞭地日夜兼程向洛阳赶来。 众人也是直到这时候才将将反应过来,原来五月初八那日,在燕平王妃的寿宴上,宣宗皇帝那句“以‘郇相’为题眼,兴之所至,皆可抒发”还真不是无的放矢、随口一说便完了。 ——这是在借着作画的名头提前打量他们本人各自对郇相旧法的立场呢。 一时间当时在宴上的众人纷纷开始回顾自身,那时有没有画了什么不该画的、说过什么不合宣宗皇帝当下心意的。 不过这一连串的一堆大事过后,反倒是让众人把目光从定西侯世子失踪疑案上挪了开来,郇相昔年起草的“福船新法”原本、骆翀云在应殿试上的策论《解江南船坞案》,以及长宁侯时隔四年之久的再度回京……哪一件都比定西侯世子重要,哪一样都比一个无故失踪的侯府纨绔子弟更能让人提得起兴趣来。 六月初,长宁侯正式抵达洛阳,一进城连家门都没入,直接进宫面圣,与宣宗皇帝促膝长谈了一夜之久,可惜众人还没来得及等到宣宗皇帝在翌日的大朝会上提起二人谈话后的结果,许昌地动的消息先报了过来。 许昌位于豫州府的正中,是拥有百万余民的核心重城,又与洛阳城相距不过二百来里,此次许昌地动声势甚大,一旦赈灾不及,百姓流离失所,必会有大批流民涌入洛阳,走投无路之时,又不知会滋生出多少强盗匪徒来。 宣宗皇帝当即点了心腹重臣冯毅为钦差大臣入许昌赈灾,与之同行的还有刚刚开始在朝堂上崭露头角的政知堂新秀一十三人。除这之外,还有另外一个更为特殊的随行者——燕平王世子裴泺。 他算是代表不能擅自离开洛阳城的宣宗皇帝前来,慰问百姓,昭显皇室恩德。 这么一来,原本定好的三书六礼之流程便又再要往后拖延了,燕平王妃心里着急,但也无法,怕婚事越拖越晚、迟则生变、变则生乱,于是便决定在自己儿子正式离开洛阳城的前一天,请了定下的三家人的长辈与女儿一道过来,众人坐在一起聚上一聚,把要改换的流程面对面地谈好、定下来,也省得日后扯皮。 结果就是这么一聚,原先燕平王府与余姚杨氏好好的一桩亲事,险些被直接给聚没了。 ——事情的起因说来倒也是很简单:杨四娘从余姚家中一路带过来的狸花猫乱跑乱爬上了屋顶下不来,一群丫鬟婆子围成一团眼巴巴地瞅着狸花猫在屋顶哀哀叫着却也无法,杨四娘心里着急,便直接点了本来是跟着钟意过来、不过是恰好路过的乍雨,让她上去将狸花猫抱下来。 乍雨畏高不敢,杨四娘爱猫心切不由冷下了脸,佳蕙郡主便在旁边慢悠悠地煽风点火,只道:“这人可是‘那位’身边的,我哥哥护着呢,咱们俩可招惹不起,我看啊,你还是有自知之明些,换个人算了,免得最后自取其辱了去。” 若是佳蕙郡主不说这么一番话,杨四娘未必就非得要乍雨上去了,但听完佳蕙郡主这番话杨四娘不由心头大火,暗道自己与那个出身不明不白的“表姑娘”平起平坐也就罢了,今日若是连她的丫鬟都治不了,日后还有什么颜面在王府内宅立威,当即左了心性,还偏偏就非得要乍雨上去不可了。 乍雨欲哭无泪,她本来不过是被差遣来给在另一处的亭子里闲聊的钟意与林照二人送果盘点心而已,这下倒好,稍稍路过这边便也被“殃及”个正着,只好苦着脸硬着头皮去爬梯子,待得好不容易小心翼翼地揣着那狸花猫从屋顶上下来,乍雨一个没看准,脚下错了三寸,一脚踩空摔了下来,不只把自己摔着了个正着,还把怀中抱着的狸花猫直直地甩了出去。 许是乍雨临跌倒前不自觉地加重了手上的劲道,那狸花猫哀嚎一声,竟是被捏得一身杂毛直直竖起,又因为被乍雨扔出来时正好朝着在边上看热闹的佳蕙郡主的方向,当即戾气十足地给了佳蕙郡主一爪子。 佳蕙郡主下意识地拿胳膊挡了一下,初夏衣衫薄,当下便有浅浅的红意从被衣裳破口处渗了出来。 杨四娘大惊,忙安置佳蕙郡主坐好、又派人去喊了大夫过来,因为心里害怕佳蕙郡主由此迁怒于自己的爱猫,便先发制人,一张嘴便叫人把乍雨捆了起来,直问她是不是早便暗藏祸心、有意谋害郡主。 佳蕙郡主虽然被杨四娘的狸花猫那一爪弄得很不高兴,但她本心更乐意去瞧钟意那边的麻烦,闲闲看着杨四娘将此事祸水东引,三言两语便给乍雨定了罪,乍雨称冤,杨四娘便道她这是还嘴硬狡辩,让人按着开始掌嘴。 等到钟意与林照闻讯过来时,乍雨那张脸已经被打得肿成了发面馒头,任是往常再“秀色秾艳”的五官,此时此刻,都彻底是不能看了。 钟意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