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安王?” 容玉一怔,目光慢慢地汇聚在对方身上,喃喃, “我怎么在这儿?” “您昨日在祁阳宫那儿昏过去了,太医已经查验过了,只说无甚大碍,好好歇着便可,主子但请安心。” 容玉吞了吞口水,只觉得喉头一片酸苦,难以安生,他下了床,正要往外走去,却被太监拦住了,一脸的惶急, “广安王,陛、陛下有令,在诞下王子之前,您不能离开这汐月宫。” “那之后呢。”容玉麻木地追问他。 “之后便立刻启程,前往蜀地,终……终身皆不可回京。” 容玉闭上了眼睛,指甲重重地掐进了手里,仿佛疼痛才能让他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一切尘埃落定,他跟他,没有缘分了。 灰心绝望之际,他突然想起了小院子里那锅煨了两日的双头鲍,他花了那么多的心思,清洗,浸泡,除杂,煨汤……这双头鲍工序繁琐,但他一点一滴都不假手于人,便是深夜也在细细料理着,只满心欢喜地等着宋俨明回来与他一起吃。 可不想,永远也吃不到了。 容玉摇摇晃晃往外走了几步,太监以为他要出去,面皮一紧,连忙跟在他的身后。 “广安王……您……您不可出去……” 容玉原不想走出去的,可听见太监这样急迫,却是突然加快了脚步,往宫殿外走去。 “来人!来人!” 外面又进来好几个太监,看见容玉如此,一个个都慌了,他们扑上来,只抱住容玉的双腿,苦苦哀求, “广安王,您不可出去!” “请广安王怜奴才们一条贱命。” “饶了奴才!” 求饶声此起彼伏,容玉知道,如他真走了出去,这些太监们定逃脱不了责罚,可他能走得出去么,他看了看外面重兵把守的殿门,惨然笑了笑, 离开这儿,他又能去哪儿呢? 容玉身体晃了晃,感觉整个世界虚幻得如同一幅不真实的油画,他跌跌撞撞回到床上,慢慢躺下,突然感觉两颊一阵凉意,伸手摸了摸,指尖上盈盈玉润的光泽。 他连自己什么时候哭的都不知道,他想继续嚎啕大哭一场,张了张嘴,却怎么都哭不出来,凄惨一笑,万念俱灰,只觉得世间无可无不可。 这一日,他几乎没怎么吃喝,一群太监宫女跪在他的床前,声音哀戚, “广安王,您多多少少吃点啊。” 容玉麻木地坐了起来,吃了那碗不知道什么味道的碗羹,太监们欣喜一片,小心翼翼收了碗去,容玉接着躺了下去,再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活着,仅是活着而已。 夜色渐渐阴沉下来,一声沉重的钟声猝然传来。 容玉被惊醒了,他坐了起来,却看见满屋子的太监宫女们都跪了下去,宫殿里立时一片哀戚,低泣声此起彼伏。 咚……咚……咚…… 钟声深沉浑厚,响了九九八十一声才停歇下来,汐月宫内更是陷入了一片悲哀的海洋。 玄宗驾崩了。 这位幼时不得圣宠,成年却意外被外戚推上皇位,傀儡多年,最终通过雷凌铁腕掌控朝局的英明帝皇落下了帷幕。 容玉在那片此起彼伏的哭声中,终于找到了哭的借口,泪流满面。 万剑穿心,烈火焚身。 人世间之至痛,不过如此。 *** 朝元廿五年春末,玄宗驾崩。 五月,太子重瑞登基,改国号汇通,于太元殿举行登基大典,接受群臣拜贺。 皇帝年幼,尊先帝懿旨,太傅林酺、平阳侯宋俨明监国,汇通元年自此伊始。 同年,闽越国叛乱,又逢江南绝收,流民作乱。北部倭夷虎视眈眈,伺机南下。新帝登基,朝中人事更迭频频,更有许多小道消息蛰伏着四处流动,一时间朝廷风雨飘摇。 暴雨已经接连下了三日,护城河已是涨满了水,低洼处已被尽数淹没,阴霾笼罩京城上空。 夜,林府。 屋内,一灯如豆。 林酺林老太傅站在窗边,他摸着发白的胡须,愁眉不展。 黑沉沉的天空似乎一个倒扣的大碗,尽情地往人间倾泻所有。大雨将院内的芭蕉压得极低,有的不堪重负,直接折断,横陈地上,很快便被雨水冲出去不少。 林酺见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