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找我作甚么?” 宋俨明看了他一眼,自打上次深夜跟他同乘一辆马车回府之后,这还是第一次见他,原本疲惫青白的面上已经恢复了神采,水汪汪的黑葡萄似的眼珠子叽里咕噜地灵动转着。宋俨明便知他最近过得大抵是不赖,他喝了口茶,似是随口问他, “忙得过来么?” 容玉乖巧地立刻答了,“最忙的时候已经过去啦,咱那些徒儿个个得力,总算不用我四脚朝天地忙乎了!” “既是不忙,那怎地都不回府?你还想得起自己是平阳侯府的人么?” 宋俨明语调似乎责备一般, 容玉心里暗想,外面的世界不香么?非得回那座处处规矩的大宅院。 正待搜刮肚肠回他话,又听得宋俨明道: “本候知道你性子野,不喜在侯府里各般规矩约束着,但你到底还是侯府里的人,不可能随你胡作非为,明日开始,你们仨人全部回府上进晚膳。” 容玉当即露出一个窒息的表情来,他连忙弃车保帅, “要不然我这玉香楼不招待二爷三爷了,我将他俩赶回府里去陪你得了,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嘛不是。” 他嘿嘿一笑,凑近了他,“往后有他们俩在,你们兄友弟恭的,我在或者不在,有何干系?” “有何干系?”宋俨明简直被他气笑了,“若不束着你一些,再过些时日,平阳侯府是什么地方你还能知道?” 容玉瞧着他严肃的脸心里便犯怂,当下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 “我可以回去,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宋俨明毫不犹豫拒绝了他,“这不是跟你商量,是必须,不谈条件。” 容玉皱起了眉头,宋俨明这般模样不由让他想到了曾经的那位严格的孤儿院院长,一样的自我约束,一样的约束他人。 他忍了气,“其实也不是什么条件,就您的一个举手之劳了,您行行好,帮我弄一份通行文书吧。” “胡闹!”宋俨明当即冷了脸,“通行文书岂是随意颁布的?若人人都如同你这般,朝廷岂不是乱了套了!” 容玉接连几番在他这边碰壁,心里自然气恼,他连声好好好,一边点着头,他恨恨道, “你不帮我搞一份文书来也行,我就找其他人!反正如今我有的是钱打点,两千两不行便三千两,三千两不行便五千两!我看看这北安朝的官员是不是一个个都如你宋俨明这样清廉!” “你——”宋俨明被他气得不轻,他明白若是容玉出高价贿赂,自然有大把的官员犯着风险给他去颁这个文书,朝廷沉疴已久,并非一朝一夕便能根除。他与圣上正有心整顿这朝廷不良的风气,若对方撞在这风口上,岂能有他的好。 但见容玉已经怒气冲冲地往门外去了,宋俨明立刻上前一把将人给扯了回来,低声骂道: “本觉得你聪明,怎么如此愚钝!” 宋俨明怒气未消,一时不察自己正紧紧握着那纤细的手腕,等意识到的时候,宋俨明微微一怔,当下将他手放了, 面色愈发沉了下来。 “你若作死,谁也拦不得,别怪本候没有事先提醒你!” 容玉气恼,“人非草木,怎能一辈子窝在一处地方压抑着,这户籍制度就是拿来虐待人的。” 宋俨明冷声,“如今世道不好,若户籍再不严苛些,待到流民作乱,这天下还能安好了,你还能安心开这个玉香楼?” 容玉不服:“可我这样的良民连个京城都出不去,与以前关在侯府一比,只不过笼子加大了罢了。” “良民?”宋俨明气笑了,“照你这等说法,即便给了你文书,这天下不也还是一个比京城大一点牢笼?” “……” 容玉难得有语滞的时候。 一场辩论终于平息下来,容玉气呼呼坐在座位上,宋俨明离他不足一臂之远,半晌,只听得宋俨明低沉的嗓音传来, “好好改改你这个性子!” 对方不知道是第几回说这样的话了。 容玉心间一滞,突然回想起来,自从自己穿书到了这个肉身之后,似乎一直都在以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姿态去跟所有人抗争,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