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啊。圣人的旨意,谁敢不从,但那谢夫人分明很狡猾,她就跪在那边缘上,十分微妙的位置,与皇城的范畴仅一毫之差,相当显眼,由不得人注意不到,然而,人家一丝儿没有逾越之处。 禁卫军只好满头大汗地继续盯着。 早朝之上,光绿大夫苏明岳向圣人力谏,奏请将谢楚河的一案提交大理寺审理,以明辨是非。 圣人的神情冷冷的,叫内监总管把一叠东西拿了出来,给群臣传阅。 那是长泰、镇安的州府递交上来的清册,上面写明了谢楚河所收受粮资的数目以及送礼的人员,那些人都是两地的贵族豪门,长期居于江东,自然与义安王多有往来。 还有就是监军的口供,某夜某时,义安王麾下的一个参将至谢楚河营帐中单独见面,半个时辰之后方才出来。 甚至还有谢楚河的亲笔信件,与义安王相约谋逆。 群臣窃窃私语,大都震惊不已。若说前两项尚有推脱之由,那谢楚河的亲笔信件,真真是无可辩解了。 苏明岳惊悚,汗流浃背,噗通跪了下来,还待分说。 圣人已经沉下了脸,让殿上金吾卫将苏明岳轰了出去。 朱太傅欲言又止。 圣人拂袖而去。 苏意卿一直在那里跪着,摇摇欲坠,但她倔强地咬牙撑着。 朱恒想过去,但朱太傅抬手止住了他。 朱太傅不说话,对着儿子微微摇头。 苏意卿的视线渐渐地有些模糊了,看着退朝的官员三三两两地从她的身边走过去,她几乎都反应不过来是哪些人,直到有一个人在她面前停了下来,他的阴影落在她身上,把阳光遮住了。 苏意卿缓缓地抬起头。 是秦子瞻。 他微微地笑着,风姿如玉,委实是个翩翩美男子。 “你父亲刚才有没有告诉你,今□□会上圣人把谢楚河的罪证都拿出来了。”秦子瞻慢悠悠地道,“那其中有与义安王的往来信函,乃是谢楚河亲笔所书,就连朱太傅看了也没甚话说。卿卿,你的谢楚河死定了,根本不需要经过大理寺的会审,单凭眼下这些证据,就足够他杀头了。” 电光石火之间,一个念头跳入苏意卿的脑海中。 “是你!”她失声道。 前世,她和秦子瞻做了十年夫妻,这世上没有什么人比她更了解秦子瞻。 秦子瞻擅仿书画字迹,几乎能做到天衣无缝的地步。 他经常模仿苏意卿的笔迹给自己写情诗,以此为闺中之乐,翩翩苏意卿脑子笨,时间久了,那些个东西是不是自己写的都不记得了,总把秦子瞻逗得乐不可支。 苏意卿想及此节,心中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那些书信是你伪造出来的,说不得其他的证据也是你一手炮制的。” 秦子瞻带着温和的笑容:“那些东西都是真凭实据,和我可没有丝毫干系,你这样空口白牙地乱说话,谁会相信你呢。卿卿,我早就说过,你这么笨,若嫁给其他人,肯定要被人欺负了去,只有我不会嫌弃你的。” “我嫌弃你。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是你看,我就是嫌弃你,在我心目中,我的谢郎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 苏意卿的声音软软的,带着骄纵的意味,让秦子瞻牙根发痒。 她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你快点走开,别杵在我面前,我连多看你一眼都不愿意。” 秦子瞻几乎想打她,但是,看着她仰着头、苍白着脸,骄傲又脆弱的模样,他的心竟在微微地疼。 他敛去了笑容,深深地看了苏意卿一眼,慢慢离去。 苏意卿看着秦子瞻走远了,才一头栽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 第二日、第三日……如此过了六日。 苏意卿每天早朝之前都跪在那里,她的体力越来越不好了,常常一会儿工夫就晕过去了,谢府的下人会把她抬到马车里面休息,她总能赶在散朝之前醒过来,继续回去跪着。 谢夫人如此坚贞,或许谢楚河的案子真有隐情吧。朝堂上的官员不敢议论,市坊里的百姓已经沸沸扬扬了。 年轻美貌的苏家姑娘,和京都第一才俊秦子瞻退了亲事,抱着牌位嫁入谢家,本以为阵亡的夫婿死而复生,又被关入大牢,而这位新出炉的谢夫人如今跪在皇城外面替她的夫婿鸣冤。这一出接着一出的,跌宕起伏,端的比戏文里演的还要生动,看热闹的百姓都恨不得要喝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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