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足足三趟啊! 将近五个时辰的路程,其中大部分还是日头最烈之时。 偏这年头,可没啥方便跑路的衣裳鞋子,俞母打扮得同普通妇道人家一般无二,顶多就是因为是来县学里见大儿子的,特地挑的是平日里舍不得穿的好衣裳好鞋子。饶是如此,这么一天下来,啥好东西都毁了,甚至等到了俞承嗣喝下药缓过来后,她才愕然发现,自己原本那双九成新的千层底布鞋,早已在不知不觉间磨破了鞋底。更糟的是,她的脚底也磨破了,血肉和尘土混在一起,她愣是洗了许久才总算弄干净了。 可生怕俞承嗣担心,俞母啥都没说。 没告诉他自己这一天下来差点儿没把小命给跑丢了,也没告诉他自己中了暑还伤了脚,更不曾提一句关于秋娘见死不救拒不见面的事儿。 俞母的脑子从未有过的清晰,眼下最重要的,是先保住大儿子的性命,然后再尽可能叫他恢复健康,接着才是送他去府城参加乡试,最后…… 她的承嗣肯定能中举的,一定能的!! 只这般,母子俩都在苦苦撑着,等到了乡试前一日,两人一起上了去府城的马车,赶在晌午之前进了府城。 俞母亲自将俞承嗣送进了科举考场里,并不顾炎炎酷暑,坚定的等在外头。 本朝的乡试一共有三场,每一场都是一天一夜,考生需提前一晚进入考场,而每场结束后,也有一天的休息时间。 按说这个时候真没必要再省钱了,可府城的物价却不是区区平安镇能够比的。尽管俞母出来时带上了所有的钱,包括俞家老二过年时给的孝敬钱。可这些钱要是用来买粗粮,那绝对是够一家子吃上许久的。然而,到了府城里,这些年钱还不够住几晚客栈的。 考虑到俞承嗣考完每场都有一天的休息时间,俞母索性掐着时间去定客栈,只定那一日的。如此一来,也就只有第一场和第二场考完后,需要住客栈,这样花费就一下子减少了许多。 也亏得今年考生少了六七成,不然都未必能顺利的订到客栈。 而除了客栈费用外,吃食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别以为这年头粗粮便宜,吃食就一定便宜了。事实上,在府城真的是一针一线都贵得要命。就说平安镇好了,赶场子时,也有那种凉茶摊子,一文钱就能喝到一大碗的大叶子茶,然后再去旁边买个烧饼吃,素的才两文钱,再不然就去买成人拳头那么大的实心馒头,一文钱一个就能吃饱了。 可在府城,你就是想省钱吃点儿差的,也没法子,因为除了特定的时候,人家街面上都不让你摆小摊。 那去哪儿吃?客栈里头有堂食,或者干脆就是酒楼食肆茶馆。别说平安镇了,就是县城好了,那也没法跟府城比。整个府城,单就是科举考场所在的南城这一边,光是茶馆就有三五十家。至于酒楼食肆之类的,更是多得数不胜数。 一句话,只要有钱,你想吃啥都没问题。 然而,俞母没钱。 轮到俞承嗣考完一场出来休息的那两日,俞母就在客栈里叫饭菜。而且为了能够尽可能的省下钱来,她都是只要一个人的份量,听俞承嗣问起,也会借口说自己已经吃过了。 这回,还真不能怪俞承嗣太粗心。一来,在他心目中,家里应该还是有些家底的。二来,他其实也不大清楚府城的物价,毕竟之前考秀才是在县里考的,无需特地赶到府城。三来,他这满脑子都是科举考题,别说关心他娘吃啥了,他连自己这几日吃的是啥都没注意。 问题来了,俞母这几日吃的到底是啥呢? 她多少还是有些见识的,知晓本朝对于粮食的定价格外严苛,再说这两年都是丰收年,粮价已经许久不曾涨价了。因此,她只揣着钱跑到粮食铺子,买了好些个红薯土豆。 红薯土豆生的也能吃,再不济就是去客栈后厨,塞个几文钱跟人借个火,再讨几碗水喝。 因着周遭的人都知晓俞母是来陪考的,兴许是感动于她为儿子付出那么多,又或者干脆就是想结个善缘,客栈掌柜叫她住到了自家柴房里,还吩咐后厨那头帮她烤红薯土豆,又给她凉开水喝。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