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进宫来见她。 他眉宇间有些罕见的忧虑之色,屏退了左右之后,开门见山地问她:“你知道皇帝最近在做什么?” 容晚初替他斟茶,气定神闲,皓白纤细的手腕上挂了枚水润润的翠环,执着壶的手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 水声潺/潺地倾在盏里,容晚初声音温和又宁静:“我知道。” 容婴定定地看着她,半晌有些脱力似地仰了仰头。 他道:“他这是狂妄。” “哥哥。”容晚初忽然唤他,隔着茶烟和香雾,女孩儿目光明亮,像一颗寒夜里无声闪烁的星子。 容婴听见容晚初缓缓地问他:“什么不狂妄?任由世家大族把持朝政,恢复两、三百年前,天下人只知郡望,不识天子的旧貌,便不算得狂妄?” “前溯四百年再之前,朝廷以孝廉取士,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士庶之间,如隔天人……哥哥觉得,这样的天子,便不算得狂妄?” 容婴微微一滞。 他对上妹妹清冷而澄明的眼,忽然之间有些难言的狼狈。 他低声道:“晚初,你也是……” 容晚初却微微地笑了起来。 她温声道:“哥哥,这话在你我之间,倒不必说。” 容婴嘴角深深地抿了起来。 容晚初望着他在她面前不掩饰凝重,因而微微显出凛冽之意的眉眼,心里像是一半浸在冰水里,一半架在火焰上。 容婴,他们是骨血不分的兄妹,他一直关爱着她,也把她当作至亲的骨肉,在她面前没有矫饰和遮掩。 容晚初乍然之间心痛难当。 作者有话要说: 七:我们家阿晚,值得江山为聘。 眠:七哥你听过一个flag,叫“这个任务结束之后,我们就回老家结婚”吗~ 第51章 惜芳菲(4) 容晚初缓缓地道:“哥哥,时移世易, 朝廷不再是当年的朝廷, 士族也早就不再是当年的士族了。” “满朝公卿, 人人都有自己的念头,士子当廷血谏,就称得上死国死社稷, 谁会说里头多少不过是党争伐异而已?”她微微地笑了笑, 那笑容落在容婴的眼睛里, 也是漫漶而讥诮的:“倘若今日士人真有当时遗骨, 又哪里轮得到容玄明定国安邦?” 隔着淡薄的烟水, 容晚初望着容婴的时候,眼眶仿佛都有微微的凝涩。 原来他们之间的分歧, 并不在“容玄明”这个人身上,甚至也不在“容”这个姓氏上。 她一句话落, 一时之间竟难再发出声音来。 容婴神色冷峻。 他是温柔而俊美的面相, 只在征尘未洗的时候有少许锋芒凌厉之感, 当换上了富贵乡中的轻裘缓带,便如一株玉树翩翩生在了庭阶, 有种难以言喻的雅秀。 容晚初也有很多年没有见过他这样的神情了。 乃至上辈子的后来, 她与容婴渐行渐远, 离心离德——那个容婴,也是越来越贴近于“君子如玉”的模样。 容晚初在这片刻的失神里,不知为何生出一种刻骨的孤独。 她低声道:“哥哥,我们同他们又有什么相干呢?” 她语气怅然, 有一种说不出的心灰意冷,让容婴悚然而惊。 他当即倾过身子来,一双眼探寻地凝视着她的面色,问道:“晚初,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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