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徐白的母亲压低声音,直呼其名道,“徐立辉,我当年嫁给了你,现在很后悔。” 她的丈夫听了这句话,烟头也掐灭在了烟灰缸。 客厅里一股烟味,猫咪趴在墙角,不断地打着喷嚏。 徐白的父亲走到近前,带来更强烈的香烟刺激:“你不能胡思乱想,我没做对不起你的事。” 所谓“对不起你的事”,指的是什么? 站在玄关处的徐白,脑子里有些发蒙了。 父亲并未注意她,仍然在自说自话:“那个女的是我二舅的表妹,她来北京玩两天,二舅托我照顾……” 徐白的母亲没有直接反驳,她又砸了一个珐琅彩的花瓶。 花瓶落在地面,“砰”地应声而裂。 “你没良心,不要脸,下三滥,”徐白的母亲道,“现在还编谎话。” 她气到了极点,花瓶碎片割破手掌,根本感受不到疼。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在脑部,喘气的瞬间仿佛在吸毒,她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又好像连站也站不稳了。 无人开口,客厅寂静到恐怖。 而她扶着墙壁,一字一顿道:“徐立辉,你一个四十多岁的人,会和自己的表妹开房吗?” 她摘下墙上的挂画,一把摔在了地板上。 墙上的那一副画,是她亲手画出的结婚照。那时候她才二十二岁,心甘情愿嫁给了徐白的父亲,勾描的时候心中有多少甜蜜,落笔的瞬间就有多少柔情。 但是现在,当装裱的玻璃碎裂,从前的点点滴滴,全部化作了锋利的钢刀,没有停顿、不带怜悯,狠狠插进她的心里。 她道:“我真的非常失望,我没想到你会做这种事,你有考虑过这个家,考虑过你的老婆和孩子吗?” 徐白的父亲默不作声。 他是十分擅长辩解的人,徐白很少见他保持沉默。 一旦父亲保持沉默,大概就是无声的坦诚,无可奈何的承认。 他仿佛还在尝试挽回:“老婆,我向你保证,我就犯了一次,那段时间你老是忙画展,我回家见不到你的人,我在外面应酬,喝多了酒……” 他好像有什么话,此刻也不愿说出来。因此句子断在这里,他又点燃了一根烟。 烟雾缭绕,蒸腾如天边的云朵,徐白听见父亲低声下气,嗓音沙哑道:“我认错,你别和我离婚。” 你别和我离婚。 这六个字一出,徐白背靠着墙壁,颓然坐在了地上。 她没有站起来的力气了。 脑子里一团乱麻,根本无法找到源头。 她在玄关处独坐良久,坐到父母都吵累了。她的母亲去了卧室收拾东西,父亲则在书房里打电话,客厅里的猫咪不安地叫着,徐白才终于爬起来,把那只猫抱进怀里。 徐白很希望这是一场噩梦,等她第二天醒来以后,一切都会恢复原状。 但是次日一早,恰如昨晚一样。 六月入夏,七八点的阳光也很晃眼,金灿灿地照在窗台上,好比镀了一层新漆。 徐白从床上起来,心情却跌落谷底。 父母的争吵声传入卧室,她的父亲近乎高声道:“我和你道歉了,也保证不会再和她联系了,你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人无完人,谁没有犯错的时候?” “请你小声点,”徐白的母亲打断道,“徐白还在睡觉,你干的那些龌龊事,别让女儿知道。” 可她已经知道了。 徐白趴在床上,用被子蒙住耳朵。 父母的冲突持续了三天,直到第四日,徐白的奶奶赶来救场,家里能砸的东西基本都砸光了。 老人家今年七十岁,身子骨十分硬朗,她虽然常年居住在乡下,年轻时却是在城市里生活。 徐白的父亲是她的独子,徐白是她最宠爱的孙女,她到他们家的第一天,就摸着徐白的小脸道:“你们吵架归吵架,别把我宝贝孙女饿瘦了。” 徐白这几日都不怎么说话。 她一个人抱着猫,就可以坐上一整天。 奶奶心疼不已:“看看你们,四十好几的人了,家都没个家样,孩子都成这样了,你们还只顾着自己?” 她并不关心儿子做了什么,上来就指责徐白的母亲:“不是我说你,哪个女人不是这么过来的,为了家,为了孩子,你多辛苦点,算我这个当妈的求你了。” 言罢,奶奶握住徐白母亲的手:“妈知道你委屈,可是家不能散啊。” 家不能散,家不能散。 可是谁又想散呢,谁不想好好生活? 屋子里几天没人打扫,当天下午,徐白一个人收拾房间。她清理出几袋碎片,路过书房的时候,又听见母亲在哭。 在不少孩子的眼里,父母扛起了一片天——他们不会软弱,不会崩溃,更不会掉眼泪。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