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原以为这位秦国公子只是来做做样子,不想扶苏一来便紧锣密鼓地把赈灾事宜安排下去,还领着人出城去了受灾最严重的县城。 陈平心中好奇,知会了友人一声,悄然跟着出了城。 到了地方上一看,县中果然已是人间炼狱,沿途有人饿死在村里或者横尸荒野也无人收尸。 陈平是读过书的,去的地方也多,很清楚若不把这些尸体处理好,疫病说不准很快要跟着爆发。 陈平在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提醒扶苏,却见扶苏已经叫人进村把活着的人都寻了出来,让他们跟着随行之人一起将那些尸首安葬好。 这地方受灾严重,很多人连县里有人来发粮都不知晓,已经木然地待在家里等死。 有人挨家挨户来叩门,村民们一开始依然一脸麻木,等看到外面有不少身穿秦国兵甲的人才惊慌地回过神来,口里慌乱地喊起了“秦兵来了”。 直至王离找出乡老解释清楚,村民才战战兢兢地走出家门。不敢置信地领了粮回家之后,有力气的人都跟着训练有素的士兵们逐家逐户收殓饿死之人的尸首。 闹了这么久的饥荒,死去的人不比沙场恶战一场少,而且大多瘦骨嶙峋,尸首抬起来没多少重量,饶是随行的士兵们都是见惯生死的,看到这种惨况还是有些受不了,有些历练少的挖坟坑时眼都红了。 扶苏和张良没有交谈,只看着村民们在密集的坟堆前嚎啕大哭。 第一时间处理完尸首,扶苏让随行的太医给村人把过脉,确定没有疫情发生以后告知他们接下来去哪里领粮、去哪里领活干,又马不停蹄地前往下一个村子。 扶苏一行人做了不少事,可行动起来雷厉风行,等村民们回过神来,人都已经走远了。 侥幸活了下来的人看着扶苏等人疾驰而去的背影,心中都百感交集,齐齐朝着他们远去的方向磕了几个头才往村里走。 回到家中后村民们和一家老小抱头痛哭,虽然家死了人,但他们刚领到了粮,也领到了少许粮种,日子又能过下去了。 陈平一直在村外没进村,扶苏一行人离开第一个村子后他也跟了上去,不过他只靠两条腿跟着,走得比较慢。 走出一段路后陈平回头望去,只见刚才那村子已飘起了袅袅炊烟,原本死一般沉寂的天地终于又有了一丝生机。 陈平收回目光,继续不远不近地缀在扶苏一行人后头往前走。他早两年被乡老们玩笑般安排去分祭肉,大伙都说他分得又快又好,那时他就想,假如他能够当个大官,一定也能把国家治理得妥妥当当。 可惜他出身平平,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乡民,若不是兄长全力支持,他连读书和外出游学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当官了。 陈平也想过学成以后投靠个什么人,通过为对方效力获得进身之阶,不过也仅仅是想想而已,他能接触到的最大的官约莫是县令,而且还只能远远看上一眼。 而且他以前了解过的那些公卿大臣,没一个是他想投效的。 今天看到扶苏,陈平忽然生出一种强烈的好奇,想看看这位秦国公子到底会怎么解决眼前的灾情。在陈平看来,战乱加上旱年,简直是个填不上的无底洞! 扶苏沿路进了几个村落,终于到了县城。 这座县城已经变得破败不堪,街上没什么人,连家开着的店铺都看不见。县衙倒是开着门,不过也看不到几个人影,只有三两个衙役神色麻木地守在前衙,后衙倒是挺热闹,隔着院墙都能听到琴声和歌声,不时还伴着几声嬉笑声。 扶苏迈步入内,几个衙役吃了一惊,才要喝问,已被人堵住嘴捆起来扔一边。 李由和王离一左一右在前面给扶苏开路,遇到衙役和仆从都比照着前面的堵嘴兼捆绑来。 扶苏很快走到了后衙,抬眼看去,只见县衙挺宽敞的后衙修了个露天石台,一个县令打扮的人正在听台上的歌姬弹琴唱小曲,口里还和旁边的人闲聊:“别担心,我们这样的地方,娇生惯养的大公子怎么会来?” 有人笑哈哈地应和道:“说的也是,说什么来赈灾,做做样子就是了,等那些贱民死得差不多了再发点粮完事。” 另一个人也说道:“没错,只要用几口饭堵住那些贱民的嘴,他们哪还会记得别的?” 台上唱曲儿的歌姬看到扶苏一行人进来,弹琴的手顿了顿,可听着县令他们的对话又接着弹了下去,她的歌喉轻柔而婉转,听着不像是赵国的腔调。 许是因为歌姬特地放低了嗓儿,所以扶苏把县令几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看来这个地方灾情这么严重,和这几个人脱不了干系。 扶苏转头看向李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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