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停了,后面跟着的灾民也停了,他们衣衫褴褛,鞋子大多被磨得快穿不住了,很多人已经直接赤脚走路,脚边隐约带着血泡磨破后渗出来的血迹。 这些百姓没有像样的盔甲,更没有像样的武器,却秩序井然地立在后头。连年战乱,哪都不太平,每个普通百姓大抵都曾经到过军中服役,甚至曾经当过李牧手底下的兵,如今听说李牧回来了,他们便自发地跟了上来。 只要李牧想,他们可以立刻和以前一样跟着李牧出生入死。 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啊。 扶苏立在马车边看向后面黑压压的一群灾民,再看向身后巍然而立的李牧,恳切请托:“李将军,赈灾可能需要不少人手,劳烦你带人将他们登记造册以便调配。” 李牧看着眼前还不到自己前胸高的半大小孩,被俘之后始终积郁心头的阴翳忽地烟消云散。 他活了大半辈子,自少年起便征战四方,手上染满了鲜血,从不觉得自己是个有着慈悲心肠的人。 心慈手软永远和他沾不上边,对别人是这样,对自己更是这样。 赵国没了,李牧始终觉得一个为赵国戎马半生的赵国将军不该厚颜苟活于世。 只是这一路走来,李牧心中的坚持已经动摇了大半,赵国没了,赵国百姓还在,他们都是手无寸铁的普通人,护不住手中的粮,保不住自己的家,灾年一到,连为他们说话的人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母妻儿饿死。 他已经愧对过许多人,往后至少该照应好他们的家人,一死了之才是没有担当的懦夫行径。 至于身后之名,留给后人评议便是,他本就不在乎! 人活于世,但求无愧于心! 李牧抱拳应道:“末将遵命。” 扶苏交待完李牧,给李牧分拨了一批隶卒,自己与张良一同走向城门方向。 此时天色大亮,城门初开,得了信的邯郸郡守第一时间出城相迎。刚才听人来报说城外来了黑压压一片人,少说也有几千人,说不定还过万,邯郸郡守心中大惊,一路连走带跑地出了府,生怕那些流民伤到了扶苏。 赈灾做得不好还有商量的余地,扶苏出了事他们一准得掉脑袋! 邯郸郡守快步出了城,第一眼就看见领着一行人立在城门外的扶苏。 虽然早已打听清楚扶苏的年纪,乍然看到个比自己最小的儿子还要年幼的小孩,邯郸郡守心里还是嘀咕了一下:还这么小,大王竟也放心让他出远门。 等再走近些,邯郸郡守立刻收起了心中的轻慢。 难怪这位大公子会被传为“仙童降世”,他周身气度与寻常小孩完全不同,哪怕他眉如春山、口若含珠,浑身上下看不出有哪里值得人敬畏,立在那里仍叫人不敢生出半点亵渎之心。 “见过公子。”邯郸郡守毕恭毕敬地上前见礼,热络地说道,“公子一路奔波,不如先随下官入城用过早膳再谈正事。” 扶苏也不推拒,和气地说道:“也好。” 扶苏边和邯郸郡守一起往城里走,边问邯郸郡守这些天有没有彻查底下的受灾情况。 大队伍走得慢,要是等他们来了再开始核查和放粮,百姓不知还要饿死多少,所以扶苏早已叫人快马加鞭先行赶往邯郸郡安排前期工作。 邯郸郡守办事能力还是不错的,这半个月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熬了挺久夜,连梦里都在按照扶苏的要求在整理各县的受灾情况,如今扶苏一问,他便利落地报出哪些县受灾格外严重、哪些县还勉强能撑一撑以及最近半个月都做了什么补救措施。 那些断粮已久的地区,他们已经按照扶苏的吩咐核算好受灾人数和男丁人数,让他们按户领粮。 因为都是救命粮,当地人自己也护着,所以没出现太严重的哄抢情况,只是没匀到粮的县快要闹起来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邯郸郡的存粮就那么一点,各县又都有饿死人的情况,只能先紧着最严重的地方。 扶苏耐心地听着,等草草用过早膳,他立刻安排自己带来的人和府衙的人对接,两套班子一起运作,把各县按照灾情轻重排了个序。 第一批粮肯定是要放出去救灾的,因为再不放很多百姓就要饿死了,但放完这批粮以后就得安排人干活,要不然邯郸郡今年的收成救不回来,朝廷那边也接受不了这么无休止地白耗粮食。 扶苏拿到整理成册的受灾情况后马上开始分派人手,把随行的专业人才按照各县的需要分了下去。 一队队带着粮食的人马分赴各县,沿途经过的村庄听说朝廷派人来赈灾,仿佛一下子活了过来,乡老们纷纷奔赴县城,想知道这些粮食怎么分发。 各县都有这么多灾民,光靠县衙那点人肯定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