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数月相处,大多数人都已不那么畏惧扶苏身边跟着的那些侍卫,对扶苏都极为喜爱,还有人提着在山里逮的肥兔子问扶苏要不要吃。 扶苏婉拒了村夫们的好意,与他们闲谈几句才彬彬有礼地分别。 布衣少年一路跟到别庄,心情越发凝重。 来云阳县后,他听说过不少关于扶苏的事,知道这位秦国公子在云阳很得民心,任谁提起来都是交口称赞。 他曾听闻秦王嬴政能礼贤下士,每每有能人志士来投奔秦国,嬴政都与对方同车出游,效仿对方的衣着打扮,配合对方的饮食习惯,可谓是把礼遇贤能做到了极致。 如今秦廷之中不乏有东方诸国前过来的人,大多都身居高位或者受到优待。 回想起自己来秦国前的种种见闻,布衣少年心中沉重。 不管是做戏也好、隐忍也罢,至少秦王父子的姿态都摆得很好,东方诸国国君横征暴敛,贵族骄奢淫逸,百姓苦不堪言,有志之士惨遭迫害,有才之人不得重用,小人与蛀虫反而混得如鱼得水。 难怪秦国日益强盛,令东方六国寝食难安! 布衣少年随着扶苏进入别庄,见庄内一切都很寻常,不见特别之处,看向扶苏的目光越发复杂。 扶苏引着布衣少年到他平时读书的小亭中。 亭子中间铺着张普通竹席,上面摆着张十分寻常的书案,旁边摆着个半旧的火炉,冬日拿来生火取暖,如今则是用来煮茶。 踏上修行之路后,扶苏没养成别的喜好,倒是喜好上了饮茶,年前他曾命人南下寻茶,近来才有人快马送了一批茶叶回来。 茶叶按照他的喜好炒制过,泡出来的茶水清冽漂亮,茶香袅袅,闻着叫人平心静气。 明明这亭子里没什么昂贵的东西,扶苏往那里一坐,却让布衣少年感觉整个院子都不一般。 他往亭外看去,只见对侧的屋子里满满当当摆着几架子书简,数量多得让人心惊,倘若读书人见了肯定恨不得扎根在里面。 单凭这一屋子书,这别庄就很不得了了。 布衣少年夸了一句:“公子有乃父之风。” 扶苏不意外少年知道他的身份,毕竟云阳县十里八乡的人如今基本都认得他。他问道:“还没请教哥哥名讳?” 布衣少年道:“鄙人姓张,单名一字良,新郑人士。” 扶苏虽不曾听过张良之名,不过新郑是韩国国都,从张良的风姿气度来看,显见不是普通人。 他记得韩国国相亦姓张,家中五世相韩,心中有了猜测,却也没多问。 扶苏含笑说道:“原来是张兄。”他亲自给张良递了一杯茶,“这是我托人去寻来的一种茶饮,张兄喝着看看可还喜欢。” 张良也不拒绝,端起茶饮了一口。此茶入口虽有些微苦,待苦意散去后却渐渐能品出些甘甜来,感觉心中的闷意顿时散了大半。 张良夸道:“这很不错。” 扶苏便顺势问起韩地治学之事。 这点小事叫人去新郑一打听就知道,张良倒也不瞒着。 他祖父辅佐三代韩王,他父亲也曾两代为相,算起来他们张家确实五世为相,家世在韩国不可谓不显赫。 他有这样的出身,自然是从小有名师教导,年纪稍长一些便读遍各家学说。 这次他以外出游学之名来秦国,实际上是想来找一个人:韩非。 张良读了韩非写的书,大有所得,只恨韩王对韩非这个弟弟不太喜欢,从来都不打算重用韩非,韩非写的文章也没全部留存下来。 这次韩非出使秦国,张良感觉韩非要么从此效力于秦廷,不再返回韩国;要么不被秦廷信任,身死他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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