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和昌隔着桌角坐下,默不作声地开始兑酒,手势算不上熟练。她原本就不怎么喝酒的。 薰子端起杯子啜了一口,叹息道: “总觉得怪怪的。女儿都那样了,夫妻俩还在喝酒。更何况,都已经分居,快离婚了。” 这话带着点自暴自弃,和昌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好沉默着将威士忌含在口中。 于是相对无言。最后还是薰子打破了寂静。她低声说,我不相信。 “瑞穗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我从来都没想到过。” 我也是。和昌把这句话咽了下去。想起这一年来与瑞穗有限的接触,他就感到自己没资格说这些。 薰子攥着玻璃杯,又开始呜咽。泪珠从面颊上滚落,吧嗒吧嗒掉在地板上。她扯过旁边的抽纸盒,擦了泪,又去擦地板。 “哎,”她说,“该怎么办?” “你是说器官移植的事?” “嗯。我们不是为了商量这个才回来的吗?” “是啊。”和昌凝视着杯中的酒。 薰子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如果把器官移植到别人的身体里,瑞穗的一部分是不是就会留在世上呢?” “这要看你怎么想了。就算心脏、肾脏留了下来,但孩子的灵魂并没有附在上面啊。不如这么考虑吧?用作移植的器官能帮到别人,那孩子的死也就有了价值。” 薰子扶住额头。 “说实在的,我对去救助素不相识的人没什么感觉。或许是我太自私了。” “我也是。现在这时候,我没办法去想别人。而且,也还没告诉我们,将要把器官移植给谁,那人又在哪里。” “是吗?”薰子意外地睁开了眼睛。 “的确。所以,就算同意捐赠器官,也要先知道器官的去向。或许,还要让医院告诉我们,移植手术进行得是不是顺利。” “嗯。”薰子凝神思索。两人又沉默了一阵子。 和昌喝干第二杯威士忌的时候,她轻声说: “不过,也许可以认为,她还在某个地方。” “……怎么说?” “拿走那孩子心脏的人,获得那孩子肾脏的人,都在这世上的某处,也许今天也还好端端的活着……是不是可以这么想呢?你觉得呢?” “或许吧。或许。也可以这么说,”和昌道,“如果要捐献瑞穗的器官,我们或许情不自禁地就会这么想了。” “是啊。”薰子喃喃着,从冰桶里舀起几块冰,加进杯子里,摇着头,“太勉强了。我还没办法接受瑞穗已经死去的事实,却必须要考虑起捐献器官的事了。这太残酷。” 和昌也有同感,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为什么他们非得经受这样的试炼? 近藤的话忽然复苏在脑海:您应该也想和别人商量一下吧—— “和大家商量一下吧。”和昌说。 “大家?” “你家、我家、各自的兄弟姐妹之类。” “哦,”薰子疲惫地点头,“也是。” “都这么晚了,把大家召集在一起也是不可能的,要不分别打电话问问?” “好吧……”薰子的目光有些虚无,“可是该怎么开口才好?” 和昌舔了舔嘴唇。“只能实话实说了吧。你那边的亲戚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先跟他们说,看来孩子是救不回来了,然后和他们商量一下捐献器官的事情就好。” “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