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赔你两个月的就是。” “工钱太少我也不乐意干。” “给你和温家一样多。” “太远的地方不想去,我家就住在这一片。” “回头搬个家不就成了?” 李大娘走一路, 跟在轿外唠叨嘟囔唠叨一路,不论说什么,月唤都答应。她还是不高兴, 拉着一张长脸, 一会说路太远,一会说地难走,一会抱怨这死雷神爷不讨人喜欢, 没事下什么雨。 终于唠叨到城西宝顺合的大门口,雨也停了。李元贵和店伙出来送客,和客人说笑几句,回头瞧见刚好下了轿子的月唤, 二人忙恭恭敬敬躬身行礼:“东家回来了?” 月唤并不答话,只是微笑点头,径直往角门去了。李大娘心内震惊, 扯住四春,悄声问道:“这个人不是李元贵么, 他怎么在这里?这铺子是姨娘开的么?” 四春与她道:“你不要再姨娘姨娘的称呼了,我们都叫东家的。” 李大娘道:“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却是好本事,骗了五爷的银钱, 自家开了间铺子,好本事!” 四春恐被走在前头的月唤听见,慌忙拉她,叫她不要再说。 到得角门前,四春拍开门,三人鱼贯入内。静好迎出来,看见李大娘,不觉又惊又喜,看她一身旧衣衫,不觉又是心伤,忙上前去拉住她的手,唤道:“李大娘,你老人家来啦。”又问月唤,“鞋子湿了没有?快进屋去换鞋子去。” 李大娘见静好唇红齿白,一身衣衫光鲜,想想自家的际遇,气不打一处来,才刚压下去的火气又升了上来,气愤愤道:“我老婆子就不自讨没趣了,我还是回单举人家里头去算了。”转身要走时,眼梢余光忽然瞥见那边走来一人,是阿娘。阿娘的怀里还抱着个小毛头。 李大娘的脚就动不了了,下死眼盯着阿娘怀里抱着的小毛头看,阿娘看见她,忙也道:“这不是李大娘么?饭吃了没有?快快快,进来坐!” 李大娘把手上破伞一丢,三两步上前去,问阿娘:“这是谁家的小毛毛头呀?” 月唤才要进屋子,闻言回头与她说道:“我家的。”言罢,径自进屋换鞋去了。 阿娘笑道:“这是我们大宝,才过百天。” 话未落音,从灶房里又转出一人,是奶娘。奶娘怀里也抱着一个小毛头。这两个小毛头不仅面庞一模一样,就连身上衣衫花色也都相同,一看便知是双生子。 奶娘把怀里的小毛头往阿娘怀里一塞:“你老人家替我抱一下二宝,我去喝口汤水,肚子又饿了。” 李大娘望着阿娘怀里的两个毛毛头,眼珠子都有些发直,连声问:“这莫不是,莫不是……” 阿娘努嘴:“喏,我左手这个钟大宝是女孩儿,右手这个钟二宝是男孩儿。龙凤胎。” 李大娘惊得眼珠子都快要弹落出来,半天才缓过神来,看着钟大宝和钟二宝的面庞,说道:“不应该是温大宝和温二宝么?” 阿娘道:“别胡说,这是我们妹妹自己生出来的!” 两个小毛头的脸蛋儿都胖成了倒三角,还长着三个下巴,因为太胖,也看不出来到底像谁,但李大娘心里有数,偷偷抹了把眼泪,不再发问,伸手把大的抱过来,同阿娘道:“两个毛毛头都睡着了,就不要再抱着了,应当放到床上去睡才是。人抱着舒服,但终究不如床上平坦,睡不踏实。小孩儿家骨头软,还没长结实,你这样抱,不怕他长大了弓腰驼背么?” 阿娘为难道:“两个毛毛头刚生下来时都才四斤重,不好带,抱着睡习惯了。哪怕睡得再熟,一放到床上,马上惊醒,眼睛还没张开,就咧嘴哭嚎了,两个都是,拿他无法……” 李大娘道:“那是你们惯的。” 阿娘忙道:“是,是,这就去放。” 李大娘又道:“如今已是三四月里了,天渐渐转暖了,怎么还给两个小毛头穿这么多?捂一身汗出来,风一吹,反而容易受凉,把身上棉衣去掉一件。” 阿娘应道:“中,中。这就去脱。” 阿娘在家里唠叨月唤请了一堆的人回来,要花银子要管吃住,滔滔不绝唠叨了一上半天都没停嘴,等李大娘一过来,却连一句都不敢提了,非但如此,对人家还言听计从,过一会儿就要跑过去献个殷勤:她大娘,你看我这样可对?她大娘,你看这样可能行? 不过第二天,李大娘就取代了阿娘的地位,成钟家二当家,想说谁就说谁,看谁不顺眼就训两句,把静好四春和奶娘呼来喝去,心内不禁得意起来。等到第三天上,她就把月唤家当成自己的家一样尽心了。一家子老小女人,带着钟大宝钟二宝,日子竟也过得兴兴头头。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