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新翻译小姑娘钟五月的欢迎会,来来来,大家起来,敬他们一杯,然后请总经理和我们的施总致辞。” 施总就是副总经理了。副总经理不喜欢总经理前的那个“副”字,所以公司上下就以施总来称呼他。 大家起立,与松尾和五月两个人碰杯。吕课长的酒杯还没来得及端到唇边,他放在饭桌上的手机就响起来,铃声是《悬崖上的金鱼姬》的主题曲,听者无不发笑。 吕课长一看众人脸色,更是得意,骨头不由得就轻了几分,拿起手机,朝外面走去,一边对着手机说:“摩西摩西,啥人呀?请讲。”酒桌上,日本人说蹩脚中文,中国人说别扭日文都是笑点,他一句摩西摩西出口,饭桌上立刻笑倒一片。 五月被安排坐在松尾身边,松尾和这个那个应酬,勾肩搭背地相互倾诉离别之情,五月也只能打点精神翻译,根本无暇吃喝。肖系长悄悄拉她:“叫他们日本人自己说话去,你坐过来,不要睬他们。” 不要睬他们?他自己是前朝国企遗留下来的骨灰级老员工,和公司签的是无限期合同,才进公司三两天的新员工要是学他,恐怕连试用期也熬不过,马上就要卷铺盖走人了。所以五月只是对他抱歉笑笑,转身替松尾翻译去了。 吕课长在包房门口接好电话,回到包房里,把两只肥胖肉手一拍:“同志们,我有两个好消息告诉大家:一,驾驶班的小唐打来电话,我们的新总会已经平安抵达浦东机场,现在人在来酒店的途中了,看来今天是能赶得上他的欢迎会了!另外,我们工厂长也从济南出差回来,说无论如何也要参加松尾总会的送别会,人已经到酒店门口了!” 吕课长话未落音,财务课的一群虾兵蟹将兴奋地嗷嗷叫,纷纷拍起手来了。五月是个善良的孩子,觉得这群人的态度有点不妥,小心翼翼问小杜:“你们这么喜欢新的总会计师?就不怕松尾心里有想法,认为他人还没走,茶已凉透?大家总是同事一场,这样不太好吧?” 她才进津九几天,财务课的人就已经把她当成了自己人,小杜因为和她年龄相仿,说话更显亲热随意,当下笑嘻嘻地说:“才不是。我们是喜欢工厂长。他这阵子都在济南出差,你还没机会见过他。他是有钱人,又大方,这里每个月的那点工资根本不够挥霍,他老婆还要从日本打钱来给他花……他喜欢喝酒,而且一喝醉酒,醉了以后喜欢发小费,是用日币发,最低一千日元起,人人有份。服务生有,我们也有,所以我们公司上上下下都喜欢他。嘻嘻嘻。” 五月心里咯噔一声,顿时汗毛倒立,越想越惊,期期艾艾地问:“请问……请问咱们这位工厂长的尊姓大名?”上次吕课长领她去各间办公室打招呼,只说了一声工厂长不在,她那时忙着和新同事新领导打招呼,记人家的名字,也没想起来问问工厂长的姓名。 小杜还没来得及回答她,一身车间工作服还没来得及换下来的工厂长白井就拉着拉杆箱,拎着电脑包,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挤进了包房门。一群人立刻上去把他围住,嚷嚷:“迟到自罚三杯,迟到自罚三杯!” 大和田亲自斟了黄白红酒各一杯,摆成一排,吆喝道:“喂,芳则君,这是你的罚酒!” 工厂长白井芳则在中国呆得久了,深谙酒场规矩,也不推辞,接过来人家给他的黄酒,用一口可笑中文说:“我干了,你们随意。”在一片喝彩声中仰脖干了。空腹三杯黄酒下肚,人立刻就有些站不稳了,吕课长忙搀他在总经理大和田的身边坐下,再招呼服务员加椅子添餐具。 白井坐下,立刻低头去翻包。小杜用胳膊肘顶顶五月:“快看,他要找钱包,拿钞票出来发了,等会不要和他客气,他有的是钱。他老婆娘家在东京开了多家连锁点心店的,钱多得花不完,我们要帮他减去点压力。嘻嘻嘻。” 五月心慌,头晕,口干,冒汗,转身向松尾说:“不好意思,我出去透口气。” 才站起来,白井开始发第一轮的钞票了。小杜一边手忙脚乱地去接钞票,一边还热心拉她:“别走呀,别走呀,傻伐?快来接钞票呀!” 五月拉开椅子,疾步走向门外。身后,白井一边发小费,一边问:“听说你们财务新招了一个翻译,人呢,在哪里?”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