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学得用心,练得入迷,从早到晚,一刻也不停歇,不过几天功夫,竟也认得一二百字了。” 香梨听得笑了,起身去书案前,翘着指头翻看月唤的字,才翻了几页纸,便看见凤楼所书那几个大字。这页纸放在一沓字帖的最上方,字迹新鲜,知道必是这两日新写的,脸色登时变了一变,胸口也“腾”地升起一团火,面上却笑吟吟的,问月唤:“你怎么不临三字经、千字文,倒学起论语来了?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倒为难你了。” 月唤一听,两眼也冒出一团小火苗:“这是他昨天写的,上头的字我只认得两三个,我猜他大概是嫌我不干活还吃得多,所以说我难养。” 香梨掩嘴咯咯笑了一阵,道:“傻妹妹,温家岂会叫你轻易吃穷?”抬眼扫了屋内诸人一眼,同月唤道,“他这是在生我的气呢。” 在月唤身畔坐下,拉着月唤的手,眼圈忽地一红,带着些哽咽的声气,道:“我也不瞒你,更不怕你笑话。我瞿家……真真是,我爹那个人,吃喝赌,样样精通,早年已经把家给败光了,后来实在过不下去,便求了老太太,送我给五爷做了小。自从我管了家后,他更是端着温家丈人的架子,找五爷要银子要田地,要这要那,五爷不耐烦敷衍他,只是碍着我,也怕伤着老太太的面子罢了。 “近些日子我爹又来找我,说要去替温家看庄子,我本不愿意,但他说我若不替他问五爷,便要四处宣扬我不孝,我娘则哭求我。他两个一个唱白脸,一个□□脸……竟是一点也不顾及我这个做女儿的脸面,也不管人家会怎样看我,更不在乎我在老太太、在他面前是不是还能抬得起头……我实在是无法,便求了他,不管成不成,也好叫我爹娘死了这条心。他答应是答应了,只怕心里愈发看我不起,把我瞿家一家门都看成了上不得台面的小人。别看我在老太太面前说笑,看着多有体面似的,实则在这个家里,哪个人不知道我的底细?哪个心里不在笑话我?” 月唤听她把自家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丑事都说与自己听,心想果然如李大娘所说,果然是个好相与,性情竟与那许美婵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只是一样,命苦。娘家有那样一对父母,倒连累她在凤楼面前没脸。心中暗暗叹息,也跟着掉了些眼泪。 李大娘亦是红着眼圈,叹气道:“二姨娘摊上这样的父母,也实在是无法。又能怎么办呢,自己的爹娘,该帮的时候还是要帮,不能眼看着他们受罪。若是被人说不孝,自己就先理亏了。” 香梨哭哭啼啼道:“可不是这句话?也只有你们懂我。”言罢,更是伤心,絮絮诉了许久的苦才走。 月唤也替她难过不已,香梨走后许久,她同李大娘道:“这些事情,旁的人遮掩都来不及,她倒敢和咱们说,可见是个爽快人。” 李大娘便同静好道:“咱们月唤真是个痴妹妹。” 月唤道:“你自己也掉了眼泪,倒说我痴。” 李大娘笑道:“我听过掉过算数,你是真伤心。”唤倩惜打水来给月唤净面,一面道,“你早晚都要知道的事情,她还不如自己对你说了,白赚你这些眼泪,还叫你觉得她人爽快。” 又道:“人家的话要捡着听,不能全信,她爹不像话,我不信她自己没有私心在。进门二年多,还没有生养,五爷对她也就是面子情儿,将来老太太去了,她无人依靠,日子哪会好过?只能现在刮一点是一点。” 月唤问:“做姨娘的人,只能依靠别人才能好过么?” 李大娘道:“可不是这个理?要么夫主疼爱,要么儿女争气,否则姨娘们的体面哪里来?咱们家老爷也有两房姨娘,老爷常年不在家,膝下又没有个儿女,娘家也都是一穷二白的人家,素日里都要仰仗着温府过活的。你不晓得,那两个姨娘在老太太跟前,低声下气,是连大丫环都不如的。所以我才同你说,多打扮打扮,衣裳穿的鲜艳些……” 看月唤脸色渐渐不好,忙打了自己一个小耳刮子,笑道,“看我说什么话!咱们月唤却不一样,是五爷舍了半条命给抢回来的。不单单五爷,便是老太太也顶顶喜欢你,我看连二姨娘也被比了下去,待你将来有了儿女,这一份体面可就大了,她们一个两个谁也比不得你。” 月唤笑着叹气:“你们虽然都是温家人,说话行事却又全然不像一家人。” 傍晚,凤楼回府,才进二门,就被东院的人截住,请他去看卿姐儿。随着人到了东院,老远便听见卿姐儿的奶娘在骂人:“跟你说了,叫你看着卿姐儿,不许离开一步,你竟有本事叫她独自跑出这个院子!叫她独自在外头吹风?好了,终于受了凉,吃一口呕一口,一整天都没正经吃过一口饭!我问你,这可称你的心、如你的意了!说你还嘴巴硬!可是要打到你身上才服气?!”言罢,劈头盖脸往女孩子身上一顿拍打。 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