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留心他们动向。 他们竟要把他抛下江? 她惊怵望着这一切,那人是何大奸大恶之徒?怎么可以这般赶尽杀绝? 扑通一声,击碎一江月色。 他们回过头,拂袖抚掌,相视大笑,仿佛前一刻只是把酒高歌、吹风赏景,而不是将一个活生生的人置于死地。 她想到男人那一眼,饱沁着诸多情绪。 那人性命堪忧,不容多想,小龟毅然跳江,游进水里找他身影。 水底安谧,不似江面复杂。 她嗅着人的气味,寻见下沉的凡人。不一会,她就看到了他,气泡翻涌,他衣袂舒张,好似一只振翅欲飞的白鹤。 玄龟摆动四足,涨大身躯,向他滑去。 片晌,礁岩一般的偌大背壳,将男人托出水面,送上了岸。 —— 她施法护住他心脉,在石滩上等了许久,想待到这人醒来或有渔民发现他再走。 她待得无聊,望望天,望望地,最后目光停在他面上,因为青肿,男人五官并不那么清晰。只能见他紧绷的唇线,冷白的面色。他鼻梁直峭,眉宇安定,即便任人宰割般横在这里,也有一股子高不可攀的风仪。 玄龟见过的凡人不多,可这人……应该是好看的。 即便鼻青脸肿,也比船上那几个相由心生穷凶极恶之辈顺眼得多。 东方既白,男人微曲的指节颤索了一下,他眼睫战栗,小幅度开合几下,才完全张开。 他们对上目光。 她飞速偏眼,不敢直视他,生怕他认出自己,逼问她在船上时为何要袖手旁观。 男人忽然重咳起来,呛出不少水。 少女回眼,不知如何是好,胡乱用手给他抹唇。 他捉住她手腕,哑声问:“你救的我?” 他手很凉,力气却出人意料地大,她惊慌失措回拽两下,无果,只能点了两下头。 他上下打量她少刻,忽然红了耳根,接而匆匆放手,想起身,却使不上力。他在船上被打得皮开肉绽,此时稍微一动又是剧痛缠身。 女孩仿佛能读懂他心思,极小声问:“你……疼吗?” 他要进京赶考,现下不是逞能时刻,或许还需这女孩帮他寻来郎中,便坦白道:“实不相瞒,我这会痛不欲生。” 她为难地耷了下眉,朝两边望了会,确认周遭无人,才将手覆到他胸膛。 淡金色光芒从她指缝浮出。 男人一怔,错愕看她,后者只是点唇,轻嘘一声:“别讲话,我给你疗伤。” 有融暖之意自她手心往他五体蔓延,痛觉在远离。他静静看着她。 半刻后,男人已能撑坐起来,他挨到一座石礁上,问她:“你是什么人?” 女孩不言。 她相貌昳丽,气质似岸芷汀兰,就是衣不蔽体,胳膊小腿都白晃晃漏在外边。 他无意多看,旋即别开目光,褪下半干的外衫,伸手递给她。 少女困惑不解。 “穿上,”他不便直言:“江边风大,容易受凉。” 她接过去,黛眉仍无措拢着,她并不冷。 他瞥她一眼,抽回衣袍,只用余光将她从头到脚罩住,又道:“你,裹好。” 女孩将他衣裳捏紧,只露出白生生的小脸。 他心里疑测颇多,又问:“你是仙人吗?” 少女摇头。 “妖怪?”他想到以往读过的画本。 她闻言,指了指身后江水。 他顺着她细白小手望去,红日初升,朝霞入江,天地秾艳,近乎融为一体。 日出江花红胜火,他们如置身花海,曦光倾城。 他以为她在指时辰,就回:“是啊,天明了。” 玄龟见他理解有误,摸了下头,支吾启唇:“我……我活在江里。” 她声若蚊音,他不由倾身:“嗯?” “我是江、江里的,不是人,不是你们。”她盯着他忽然凑近的容颜,不由自主结巴,云霞仿佛抹到了她脸上。 男人不再逼迫,非要她说出个理所当然,只道:“家父曾言万物有灵,今日一看,果真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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