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头:“还有甚话。” 他看着我:“我有一事,一直想不明白。” “何事?”我问。 “你怎会这般心甘情愿做奴婢?” 我一愣,片刻,有些啼笑皆非。 “不做奴婢我还可做什么?”我无辜道,“我无父无母无田无土,也无许多钱财。” “哦?”桓瓖注视着我,片刻,一笑,忽而看向我身后,眼神颇有意味:“果真么?” 我讶然,顺着他的目光转头,却见是公子走了来。 “霓生,”桓瓖叹口气,道,“我有时甚羡慕元初。” 我讶然:“羡慕他何处?” 桓瓖却不答,只淡淡一笑,转身走开。 “子泉去做甚?”公子到了我跟前的时候,他看着桓瓖离去的身影,有些诧异,“他不在圣驾旁随侍么?” 我说:“子泉公子奉圣上之命镇守寝宫。” “奉命?”公子更是不解,却没再问下去,看着我,道,“圣上已经登上御驾,就要往太极殿去了,他方才还问起你。” 我应了一声,随他往御驾而去。 因得皇后去明秀宫时,带走了包括殿中将军在内的许多内卫,皇帝这仪仗,看上去颇为凑合。跟随在身侧的近侍之官,最高的便是公子,但他也不曾穿上官署里的官服,走在一旁,甚为不伦不类。 不过只有皇帝的脸在就好了。 东边,晨星明亮,天边翻出了鱼肚白。太极殿巨大的身影嵌在晨光之中,崔嵬如山峦。 殿上已经点起了无数灯烛,照得亮如白昼。 所谓百官,其实并不止百人。这般大朝,当朝九品以上京官皆须朝参,人数可达千余。不过这些人之中,大多是摆设,在殿前按官职高低列次,而有资格站到大殿之上的,只有四品以上高官,不过数十。 豫章王毕竟要扮作那刚刚病愈的模样,乘在撵上,由内侍抬着上朝。 但就算是如此,当他出现在殿上,百官无不露出惊诧激动之色,跪拜时,山呼之声格外响亮。 豫章王用皇帝的声调,缓缓地说了些先前议定好的安抚之言。 殿上鸦雀无声。我站在一处隐蔽的角落里,观察着殿上大臣们的神色,只见众人面上皆是欣喜,也有人好奇地偷眼观察皇帝面色,看看是否真的病愈,但似乎并无人敢直接怀疑御座上的人是冒充的。 唯一的问题是,我并未见到秦王,梁王也不在。就算宗室不必上朝,梁王身为侍中,亦理应在百官之列。 豫章王显然也注意到了此事,问:“秦王及梁王何在?” 侍中温禹行礼道:“禀圣上,梁王已被秦王缉拿。” 我吃了一惊,豫章王亦露出讶色,声音却平静,道:“哦?” 话音未落,一人倏而从列中出来,伏拜在地:“圣上明鉴!中宫及庞氏作乱宫禁,梁王忠心耿耿,奉太后诏令缉拿乱党,如今却被秦王以谋逆之名突然拿下,乞圣上为梁王主持公义,洗脱冤屈!” 我看去,却见那是梁王的妻舅,太常卿龚轶。 他话才说完,一人冷笑:“梁王若非谋逆,何人算得谋逆?” 尚书仆射周乾出列,向皇帝一礼,道:“圣上明鉴。先前,圣上卧病,荀党作乱,中宫诛灭荀党匡扶朝纲,为天下呕心沥血,不料却被那有心之人攻伐,至今围困在慎思宫。中宫乃后宫之主,尽心尽责何过之有?梁王矫诏作乱,若这不算谋逆,何为谋逆?” “尽心尽责?”一人又出列,道:“圣上,中宫诬陷皇太孙弑君,将皇太孙拘入慎思宫中。而前日慎思宫中大火,皇太孙与太子妃的宫室焚为灰烬,二人皆死于非命!此事虽为查清,可中宫难辞其咎!” 这话出来,殿上即刻变得吵吵嚷嚷起来。 梁王和皇后平日经营下来的人缘可谓甚是不错,在这危难之时,宫城外的骂战蔓延到了太极殿上,说话的人分成两派,各自为战。 不过十分巧合的,并没有人咒骂秦王。 我看着,叹为观止。 “如此说来,秦王不会来了。”身边忽而响起一个声音。 看去,只见是公子。 我微微颔首:“嗯。” 秦王此人,倒是果真大胆,我以为他会考虑的那些道理,他竟似乎全然不放在心上。他这般按兵不动,倒是让我觉得有些为难,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霓生,”公子忽而道,“你为何做这许多事?” 我愣了愣,看着他。 只见他也看着我,目光平静。 “公子为何突然这般问起?”我说。 “好奇罢了。” 我有些无奈。 公子果然非凡人,这般紧要之时,他竟有闲情与我谈起心来。 “我并未做许多。”我说。 “哦?”公子道,“若非如此,你我现下何以站在此处?” 我:“……”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