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冷着脸,瞥我一眼:“有甚好笑。” 我摇摇头,却愈发忍不住,笑了起来。 公子怒起,伸手来夺我手中的纸,我闪开;他再夺,我再闪,将把那纸放到身后。 公子瞪着我,仿佛不可置信。我则笑嘻嘻地看着他,觉得什么温文尔雅冰玉之姿都不如他现在有意思,幼稚又直接,像一个只知道赌气的孩童。 “给我。”他说。 “不给。”我答道。 正当我欣赏着他无计可施的模样,公子突然起身过来,一把将我的手按住,将那张纸抽走。 我不想他竟然强夺,即刻要去夺回来。 不料,公子亦甚为奸诈,一只手将我挡住,仗着身量比我大,手臂比我长,让我无论如何够不到。 我瞅着一个间隙,扑过去,终于抓住了公子的那只手。 他没有反抗,由着我将那张纸夺回来。 正当我因为得逞而洋洋得意,突然意识到,我和他挨得有些近。 因为刚才那一扑,我半跪着,手抵在他的胸前。而他,几乎半卧在席上,将手肘撑着。 我们的脸近在咫尺,我甚至能触到他的气息,微温,带着如兰似桂的味道。他看着我,没有言语,烛光下,眼眸似墨水洇开一般,深邃而意蕴不明。 我忙将他放开。 “我……我拿到了。”我宣告胜利,却忽而有些结巴。 “嗯。”公子坐起来,扯了扯身上的衣服。 四下里有一瞬的安静。 我掩饰着不自在,道:“公子,这赋归我了。” 公子没有看我,提笔继续写字:“随便。” 我应一声,大方地将那纸收了起来。 ***** 这天夜里,公子没有让我给他掐背。以致我睡下的时候,比往常早,竟是睡意全无。 睁眼闭眼间,书房里的那番情形依然清晰。说来,这些年我服侍公子左右,方才那样的感觉还是头一次。 就像……醉了酒。 祖父教我,无论遇到何事,皆必以镇定为先。所以,我遇到心绪烦扰时,一向很能厘清。 我从头到尾想了一遍,觉得此事乃是合乎常理。 我再怎么不拘小节,也是女子,而公子,多年来倾倒世人亦非浪得虚名。我扪心自问,我长这么大,有没有跟男子这般打闹过? 没有。 除了窥觑窥觑沈冲的美色,偶尔为公子擦擦身,仅有一次的奉命跟着公子骑马……当然,公子当年生病的时候,他全身都是我服侍的。但我可指天发誓,我那时乃是怀着一颗淳朴之心,就算是为公子擦身,也是隔着褥子,胡乱擦一把了事。 所以,人之初,思无邪,我方才那般不自在乃是天性使然。但若说我对公子动心,那是远远不及。爱慕公子思之如狂的人,我见过不少。别人不说,就说惠风。方才那场面,若是换做她……我肖想了一下,摇头,定然惨不忍睹。 这么想着,我安心地闭眼。 毕竟今夜也是有大收获的,公子那篇赋,就算文采略差,书法却仍是上好,恐怕值得好几万钱呢…… 许是白日里的事太多,这一觉睡得不太踏实。 我梦见陪沈冲在园子里赏景,他对我说,他喜欢我很久了。我正高兴得忘乎所以,转头,却发现自己在东宫,皇后拿着一把刀追杀皇太孙,宾客们袖手旁观,而梁王和长公主在谈论晚上吃什么。我正想着此事大约还要找沈冲想办法,赶回去,才进门,却发现自己进的是桓府。公子正躺在榻上,衣衫半褪。他看着我,很不高兴,说你去了何处那么久,我想叫你掐背都找不到人…… 等我醒来的时候,只觉脑袋昏昏,好一会才想起来,我确实是在桓府。 外头天色已经大亮,我忙起身穿衣。待得赶到公子房里的时候,他洗漱穿衣皆已完毕,正在镜前整装。 我忙从青玄手中接过公子的冠,给公子戴上。 他端坐镜前,一直没有言语。 我偷眼瞅瞅他的脸,并无异色。 忽然,公子抬眼。我的目光不及收回,堪堪遇上。 “你今日还去逸之那边?”他问。 我神色自若:“正是。”说罢,一边给他系上绦绳,一边道,“表公子的伤还未好,杨夫人昨日与我说,要我再多留今日,待表公子可下地行走再回来。” 公子“嗯”一声,片刻,却道:“你明日过去时,将我的用物也收拾些。” 我讶然:“公子要去何处?” “父亲要往白马寺清修五日,我与他同往。”公子道。 我了然,应下。 “再收拾另一份,带去淮阴侯府。” 我怔了怔:“为何?” “从白马寺回来之后,我也去住几日。” 我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