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信中称呼她为乔四姑娘,他的口吻一本正经,他说昨夜里回来后,得知母亲已经做主,为他和陆晴萱定亲,定亲后陆晴萱犹不放心,特意请她的祖母,一品大学士夫人进宫求太后赐婚,如此,这桩亲事已是无可转圜。 我不能只顾深情不顾父母,所以,我只能负你。 信很短,寥寥几句,已将一切说得清楚。 乔容看了一遍又一遍,她怀疑自己在做梦。 昨夜里这时候,她窝在他怀中,被他的气息包围着,听着他均匀绵长的鼻息声,随着他一起进入梦乡,是不是自己还在那个梦里? 她搁下书信,死命掐上自己的手臂,剧烈的疼痛让她猛吸一口气,她抬手捂了胸口,眼眶涨得厉害,却流不出眼泪. 她呆呆看着眼前的纱屏,烛光映照其上,光晕流转如梦如幻。 不过一个昼夜,亲密眷恋难舍难分,都已不再,只剩了这几句冰冷的话。 她拿起书信揉作一团,紧攥在手中冲了出去。 叶全,她大声喊道。 “我在这儿。”有人在耳边沉声应道。 原来,他一直站在屋门外。 “我明白了,都明白了。”她冲他扬一扬握着纸团的拳头。 “四姑娘,你冷静些。”叶全轻声说道。 她声音尖利说道:“我很冷静,我这就走,我走就是。” 刚要迈下台阶,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看向叶全,咄咄逼人问道:“我送他的玉佩呢?那是我的祖传之物,他得还给我。” “少将军没有吩咐过玉珮的事。”叶全为难看着她。 “没有吩咐玉珮的事?那他吩咐了什么事?”她冷笑着。 “少将军说,四姑娘为母寻仇的事,都交给我,让我听从四姑娘调遣。”叶全诚恳说道。 “用不着。”她忿然而决绝,“开始的时候就没指望过谁,是他硬要插进来,如今只当没有过这个人,一切都由我自己来做。” 叶全说一声可是,她不耐烦道:“没有可是,叶将军管好二姑娘的事就好,我的事,不用你管。” 叶全搓着手,无奈而踌躇。 她疾步下了台阶绕过影壁,与一人迎面撞在一起。 “可撞疼了?”那人扶住她,声音温和而慈爱。 她鼻子一酸,眼泪一滴一滴滚落下来,透过泪眼看过去,叶先生站在她面前,关切看着她。 她慌忙抹一下眼泪,强做镇静道:“撞疼了鼻子,鼻头有些发酸……” 叶先生拍拍她肩:“我准备给叶全做些好吃的,你留下来一起尝尝。” “不了。”她摇头道,“多谢先生美意。” “留下来吧。”叶先生一把攥住她手,她挣扎着,叶先生叹息道,“不留下也行,你告诉我,准备到哪儿去?” 她愣住了,是啊,到哪儿去呢? 不管是回绣坊还是回孙府?自己都做不到装作没事人一样。 她哪儿都不敢去。 她竟无处可去。 “今夜里就住这儿,住西厢房你大哥哥住过的屋子,我打发人跟小公子说一声,就说我借你一用,可好?”叶先生小心翼翼得试探。 看她咬着唇默不作声,不由分说拉着她进了西厢房。 外面院门吱呀一响,随即听到马嘶声,然后是马蹄踏在石板街上的声音,嘚嘚嘚,清脆而杂乱,渐渐远去了。 “叶全说要出趟门,今夜里不回来了,这院子里就剩了你我二人。”叶先生笑着摁她坐下,“你先歇着,我去厨房做些好吃的,听说你爱吃徽州菜,做个一品锅,如何?” 她想说我吃不下,可叶先生如此热切,她勉强点了点头。 叶先生沏了热茶过来,自去厨房忙碌。 她呆愣枯坐着,脑子里一片空白。 天色渐渐暗下来,她被漆黑包围着,仿佛又回到那一日,那一日疯狂寻找父母亲,终于寻到天竺寺的时候,见到的却是他们冰冷的尸体。 从那一刻起,她什么都没有了,她生不如死。 可是她不能去死,她要为母寻仇。 她强撑着下了山,她咬着牙办了绣坊,她进了孙府,她靠着自己,她坚韧而不屈。 可是,他出现了,霸道而强悍得喜欢着她呵护着她,她坚硬的心因他而柔软,她信赖着他依靠着他,毫无保留得去喜欢他。 如今,他走了,留下她一个人。 她再次失去所有。 怨他吗?你我真心喜欢一场,你是不是应该跟我好好道个别? 恨他吗?早就知道会有这样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 她轻轻摇头,不怨他,也不恨他,她想他,疯狂得想他。 想着他的笑容,嘲讽的不羁的懒散的喜悦的…… 想着他的怀抱,小心的温暖的包容的有力的…… 想着他的吻,轻柔的缠绵的火热的醉人的…… 她泪流满面。 她轻轻摊开手中揉着的那张纸,一点一点抚平了,你写信的时候,可跟我看信的时候一样心痛? 那块玉珮我不再要回了,你留着吧,留着当你的护身符。 轻抚上颈间的玉珮,合起来是圆的,如今,缺了半边,跟我的心一样。 心中一颤一颤的,渐渐起了怨气,既是决别,这信中为何只有几句话?就不能多写几句?你就没有别的话要跟我说吗? 怨着又起了恨意,为何只留下一封信?为何不见我最后一面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