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比如现在。 这人不仅堂而皇之的在自己面前坐下,还毫不客气地拿了茶杯喝茶。 这样轻松的场面,他是万万没想到的。 楚时慎迟疑片刻,绕过桌案,走到了叶久面前,见其一脸享受的品着茶,他僵硬一笑,默声坐在了叶久的对面。 “好茶。” 叶久放下茶杯,细细的品着。进贡的八月眉红,和寻常店里的,就是不一样。 “你喜欢?那好说,今年渭南收成不错,燕州进贡上来不少,你喜欢便都拿去!” 叶久微微扬唇,“多谢陛下。” 这茶入口清润绵柔,微苦却又回甘,一口下肚,齿颊留香。 韶儿一定喜欢。 楚时慎见叶久开了头,暗自舒了口气,不经意间手心里已经起了薄汗。 他眉头一抽,在朝堂上和十几个言官争辩时,都没现在这么紧张。 “朕……我,那个,上次你那酒楼助我平息逆党立了大功,我想了想,你也不缺银钱,不若挂个皇家御用酒楼的名号,想来更风光些。” 叶久闻言抬眸,看着楚时慎有些不自在的模样,眸中有些许讶色。 楚时慎没找她算账,反倒给她打起广告来了? “陛下美意微臣心领,只不过我那火锅店小本买卖,走的平民路线,上不了排面,担当不起。” 她顿了顿,又道:“再者康盛同塔尔开商路于我已经是极大的好处,我没那么大抱负,什么民不民,国不国,我先前那计策,只不过是想让我进货便宜点而已。” 楚时慎闻言怔了好久,看着叶久纯净的眸子,脸上的笑容有些垮掉。 他以为叶久开了口,又接受了他的好,便是和解的意思,到头来都是他想多了。 这人之所以这般恣意无拘,压根是把他推到了九霄云外。 楚时慎眸中一痛,攥了攥拳,又道:“无妨,‘御用’二字也不好听,就改成‘京州第一食府’吧,也好记些。” 叶久指尖磨砂着茶杯口,脑海中即刻生成了一幅横标:南泥湾火锅,精选进口羔羊肉,皇帝吃了都说好!隔壁小孩儿馋哭啦! 她唇角一勾,若是哪天楚时慎知道了天下第一米庄也是自己的,会不会想抽死他现在的豪爽。 “多谢陛下。” 叶久这次没有犹豫便应下了,好似理所应当一样,一点也没有感恩戴德的样子。 楚时慎嘴角松弛了些许,看着叶久安静淡然的模样,喉咙哽了又哽,最终缓缓开口: “那日宴上……” “我不记得了。” 叶久抬起头,眼里似有星辰,弯唇道:“睡了一觉起来,有些想不起来了。” 楚时慎半句话都没说,就让叶久堵了回来,好像鼓起勇气呐喊一声,却被人顷刻罩了个铜钟,一时耳边轰鸣,脑瓜子嗡嗡的。 最可气的,那人眼里无比的真诚,好似事实真就是如此一般。 楚时慎一口气憋了很久,盯着叶久一眼不眨。 明明这人就是知道,明明丁点都没忘记,可人家就这样睁着眼说瞎话,他却还奈何不了什么。 毕竟是他理亏,毕竟这人不肯原谅。 “人在其位谋其事,所思所想,总有所差别。” “坐在这个位子上,享着无尽荣光,无上权力,然而不知不觉间,就被这些虚无的东西吞噬。” “脚踩着浮华,也终会被浮华蚕食殆尽。” 叶久缓缓地点着头,淡淡回道:“即使知道终将被吞没,人们还对此趋之若鹜。”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