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穿的,不是那件洗到磨损的白道袍,而是一间雪白的大袖丧服。他的脸也不再是他的脸,而是一张半哭半笑的悲喜面! 如果是之前的谢怜,看到此刻镜中的自己,一定会吓得大叫起来,但是,现在的他却一点儿也不害怕了。他视若无睹,狂笑不止,跌跌撞撞,撞开了门,奔了出去。 旧国的仙乐皇城,如今已是一片破败不堪的废墟。 废墟附近,还是有侥幸未死的居民和无路可走的流民。虽说自从人面疫爆发,皇城覆灭后,这座昔日的华丽王都就时常阴风阵阵,令人胆寒,但今天,似乎格外令人胆寒。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一溜烟跑了,边跑边望天。人们都觉得,好像要发生什么非常不好的事了,还是不要逗留了。 皇城破败的城门前,便是战场。平时就没什么人敢去,现在,只有一个老道士在东跑跑、西跳跳,捕捉那些迷茫的游魂,捉到了就塞进自己袋子里,准备扎成花灯。捉着捉着,他忽然发现,不知何时,战场的尽头,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白衣人影。 当真奇怪,当真诡异。一身丧服,白袍大袖,一段白绫挽在袖上,随风飘曳,若有生命。脸上则戴着一张惨白的面具,半边脸哭,半边脸笑。 那老道士一阵恶寒,在他反应过来为什么要跑之前,双腿已经自己带他跑出了战场。他心内还残留着惊魂未定之感,驻足回看。 那白衣人一语不发,在战场上漫步。凄风猎猎,脚下每一步都踏着战死者的尸骨。 无数亡魂在这片土地上挣扎哀鸣,以至于连空气都是怨念的黑色。 那白衣人冷冷地道:“恨吗?” 亡灵们呜呜哀叫。那白衣人又迈开几步,道:“当初你们誓死保卫的人们,现在已经成了新国的国民。恨吗?” 亡灵们的哀叫中,混入了尖叫。 那白衣人缓缓地道:“他们忘记了死在战场上的你们,忘记了你们的牺牲,为夺走你们生命的人欢呼。恨吗?” 尖叫中,又混入了嘶鸣和咆哮。 那白衣人厉声道:“光是叫有什么用,回答我,恨吗?!” 整个战场的上空,回荡起无数个充满怨念和痛苦的声音。 “恨啊……” “好恨啊……” “杀……我想杀了他们啊!!!” 那白衣人向着它们打开了怀抱,伸出双手,道:“到我这边来。” 他一字一句地道:“我承诺:永安之人,永不得安!” 震天狂响的尖叫、惨叫、咆哮中,仙乐士兵们的亡魂和皇城人面疫患者们的死灵相互应和,在铺天盖地的黑雾中,幻化成形! 那在远处观望的老道士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胆战不已:“这是……这是……!!” 一瞬间,他脑子里只冒出了四个字。 白衣祸世! 这时,那白衣人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少年人的声音:“殿下……” 他回过头。不知何时,他身后站了一个黑衣少年,正对他俯首下来,单膝跪地。 第192章白衣鬼点将黑武者 之所以说是“少年”,是从声音和身形判定的。 他一身利落的武者打扮,身形颀长,却又仿佛新竹拔节,不失少年人的青涩之感。黑衣如墨,发亦如墨,束起。腰悬一刀,修长。他缓缓抬首,脸上也罩着一张雪白的面具,面具上,是一张弯弯的笑脸。 一团接一团的黑气在嘶鸣中幻化成形,被白衣人一丝不漏地收进袖里乾坤,仿佛把一倾江流纳入玉净小瓶之中。而那少年在翻天狂搅的黑风之中岿然不动,那白衣人道:“你叫的是谁?” 黑衣少年依然单膝跪地,仿若臣服,又仿佛宣誓,答道:“我在叫您,太子殿下。” 那白衣人冷冷地道:“我不是太子殿下。” 那黑衣少年却道:“你是。你的声音和身形,我不会忘记的。” 那白衣人的声音中染上了几丝怒意:“我说了,我不是。” 这名白衣人,自然就是穿上了丧服、戴上了悲喜面的谢怜。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