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再一个人走,或一个人活。” “顾长安……” “十三年了。”顾长安满目疮痍,几乎是在恳求他:“我们历经过生离又死别,想要走到一起,实在太难了。”他说:“那就你生我生,你死我死,从此以后,我们只有生离,没有死别。” 唐季年听得心惊胆颤,却拿他没有办法:“如果你寻死,那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永远都不要再见你了。” “那我不寻死。”他妥协:“我守着你,是生是死我都守着你。”他说:“但是你等等我,等我百年以后,或抑郁而终,再一起走。” 冯天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惊得瞠目结舌,压低声音跟李怀信道:“他俩,他俩是那什么?” 李怀信压他一句:“别少见多怪。” “不是,他俩……”冯天张牙舞爪的比比划划:“他俩,俩男的!” “俩男的怎么了?”李怀信尤其豁达,刚想教育冯天两句,斜眼就瞟到一脸惊愕意外的贞白,和神色古怪的一早。 得!仨土老帽!谁也没见识过龙阳之癖,断袖之交,所以人家这出撕心裂肺的相逢也难有共鸣,好比冯天,仿佛三观遭到重创,完全被惊吓到了,连声嘀咕:“我的天诶……” 李怀信嘶声道:“你能别这么大惊小怪的念叨么,烦人。” “俩男的诶,是那种……”冯天措辞艰难的说:“是那种匪夷所思的关系,简直……闻所未闻,还不许我大惊小怪吗,诶,你怎么这么淡定?好像你见过似的。” 李怀信嗯一声。 “哪儿见的?”冯天瞠目:“这种事你都……你也太见多识广了。” 李怀信正欲回答,忽闻鬼哭狼嚎,由无数人声交替嘶喊,在密闭的塔室里回荡,吼得人头皮发麻,紧接着一阵地动,只是轻微的震颤,就像整个沉静的佛塔打了个哆嗦。 众人神色陡变,贞白立即道:“地宫有异动。” “这里恐怕不安全。”李怀信扭头吩咐:“一早,你带顾长安出塔。” 顾长安还没反应过来,又听李怀信说:“和尚,你带我们下地宫。” 顾长安恍惚摇头,他才刚和唐季年重逢,哪里肯就此分开,李怀信脸色冷下来:“别磨蹭,一早,带他出去,离远些,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一早点头,跑过去拉顾长安的手:“哥哥,咱们先出去。” “发生什么事了?”顾长安不肯,他有不好的预感,眼睛死死盯住唐季年,怎么都不走。 一早拽他胳膊,往外扯:“你就听李怀信的吧,你在这里会给他们添乱的。” 唐季年连忙嘱咐:“你们出去往西,那里有一处墓塔群,但是别进去,就在外面待着。” 再面对顾长安的固执,唐季年语气软下去,安抚似的:“长安,你出去等我。” 顾长安揪着一颗心,问他:“有危险吗?” 唐季年不骗他:“可能有危险,所以你得出去。” 听见有危险,他就更加不能走了:“我们好不容易……” 李怀信失了耐性,觉得顾长安实在婆婆妈妈黏黏糊糊,好不干脆,说话就失了轻重,直接扎人:“你手无缚鸡之力,还跛着脚,行动都不怎么方便,跟着拖后腿么,到时候他做什么都得先顾及你的安危,反倒连累大家,更危险。” 于是顾长安就被李怀信一席尖酸刻薄又言之有理的话给扎走了。 贞白不禁抬眼看向李怀信,看出他不同寻常的急躁,一般情况,他其实是个还算沉得住气的人,甚至有些散漫,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越来越没有耐性,贞白思索着哪个环节出了状况,猜测是与那番僧打斗之时? 李怀信踱到楼梯处,大概预测到刚才贞白所指的位置,敲了敲地砖:“是空心。”他问唐季年:“怎么打开?” 唐季年摇了摇头,他进佛寺两月有余就遭了难,没真正参与过僧人灭度后举行的下火佛事,就连临终,也是波摩罗亲自收敛了所有僧徒的尸骸,他只知道塔底有地宫,却从未找过入口,就好比人死之后已经入土为安了,地宫就等于坟墓,盖棺封土,试问谁会有事儿没事儿跑去挖个坟,探个墓,在墓穴里头瞎溜达一圈,唐季年自然也没想过要下到地宫里去,毕竟死人骨头又没什么好看的。哪怕连盗墓贼都不会掘和尚的墓,因为他们没钱财没陪葬,除了粗麻僧衣和佛珠,仅一捧骨殖,最是一贫如洗。 李怀信内心漫上一股这和尚其实也没多大用的无力感,简单粗暴的一剑戳进地砖缝里,狠狠一划,又利索的拔出剑,准备再戳第二下,手起剑落的同时,他抬起头,正好对上贞白一双深黑的眼睛,目不斜视的盯住自己,李怀信莫名其妙犹豫了一下,又一脚将那块松动的地砖蹬塌了。 地砖咚声砸进去,一股陈年腐朽而潮湿的霉味从黑洞中溢出来。 此刻一早和顾长安却原路退回,她说:“塔门封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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