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安然慢慢下了床,他赤足屏息走至窗边,透过窗缝向外看去,月色之下一片静谧。 青年稍稍松了口气,合上了窗子,退回到了床上,他将弩机放置在床上随手可触的位置,期间他一直在思考自己要不要去报官,以及住在这里是否安全的问题。 如果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朝代,那么两楼二楼的高度,对于一些小毛贼来说,是稍稍添加了些难度。 但是这里是一个有江湖的时代,轻功这个存在使得无论他住在几楼,都不可能绝对的安全。 之所以没有再犯,应当是来者万万没有想到,这间房间主人居然配备了如此杀伤力武器。 夏安然手上的连弩并非是诸葛亮改良之后的连弩,而是最早由他发明的那一把,倒也不是他做不出诸葛亮改进之后的那一个多箭顺发的那一版本,只是那样做的话弩身会过于巨大,不利于携带和隐藏。 他如今又是以防御为主,因为只有自己一个人,他现下所追求的是更快的发射速度,而非是数量。 而且,从司空摘月的口中,夏安然也得知当今朝廷对他们这些武林人士的态度。当今自然是有管制兵器的,但因为有武林这一个存在,刀剑在民众之间无法被彻底得束缚住,其杀伤力到底有限,官府便也睁一眼,闭一眼了。 但是弩机就不一样了,弩机是绝对不允许私下配备的。 尤其是大型弓弩,但凡私有,且数量超过一定规模,罪同谋反。 故而,他自己制造的这一把弩机,因为缺点过于明显,体积又小,如果硬要是辩驳,这只是一把防身手弩也是可以的。 手弩和弩机差异巨大,手弩的射程范围尚且不如猎户使用的弓箭,因此,只要去官府报备一下,便可携带。 与他这把唬人多过于实用的手弩相反,阿亮改造的那个,则是完完全全的战争兵器了。 夏安然坐在蚊帐之中,直至雄鸡鸣晓,他才倒下入眠,今夜暂且就这么过去了,但是这一定不是一个结束。 还是得要想办法自保才行,临进入梦乡之前,他将目光移向了自己的小弩机,久久不语。 在距离松江府几百里路的另一个地方,一位老者正在屋里躁动不安的走来走去,屋子里是典型的江南风格,精致富丽,常在不明显处静心勾绘,虽秀丽却也不掩大气。 放置在桌案上的几盆鲜花含苞盈盈,娇羞非常,而在屋外,他们视线所及之处,夏秋交接之时正是鲜花怒放之时,便是繁花如锦之色。 可是这一幕幕的美景,并不能使得老人稍稍平静一下心绪。随着他来回游走,室内并无一人发言,他的情绪肉眼可见得愈加烦躁,只是不知为何,他尚在强自忍耐。 就在厅堂里,还站着几个成年男子。 他们继承了这位老者的好相貌,个个都称得上龙章凤姿,英武不凡,此时他们面上也带着些许犹豫,视线在老者和另一个人身上来回逡巡,但从他们的站位看来,他们明显是偏向于老者的。 而在这间屋子里面,唯一坐在椅子的,是一个年轻俊美的年轻人。 他二十多岁,肤白如玉,黑发如墨,眉眼缱绻柔和,唇角微微上扬,有未语先笑之貌。 此人正是名满江湖的“流云飞袖”,花家族中排行第七,外人称花家七少,花满楼。 花满楼,学识、功夫、长相、家世均都极佳,唯一让人有所遗憾的,便是他双目不能视物。 是的,他是一个瞎子,还是一个瞎了很久的瞎子。 所有人谈起花满楼,都要感叹一句,这人什么都好,只可惜目盲。 或是真心感叹,亦或者庆幸。 然而江湖传闻于其而言,全不被在意,花满楼若偶有听之,也不过淡然一笑。 眼瞎其实并没有给他带来太大的困扰,他虽是失去了双眸,却有了更灵敏的听觉。 他能听到旁人无法听到的声音。 譬如春花初绽,譬如夏蝉破土,譬如秋叶遇风,譬如冬雪落地。 他虽也遗憾目不能视,再不能见到天下颜色,见不到日月争辉,见不到色彩斑斓,见不到虹龙贯日,但是也只是些许遗憾罢了。 他觉得自己所见到的世界已经极其美好,而且比之旁的瞎子,他曾经也见过了这个世界,记忆虽浅,却也足够让人满足。 从小到大,家里的父母兄长给他请了不少良医。 小小的花满楼的童年,几乎就是在苦药汁和针灸之中度过的。然而,试了多少次,就失望了多少次。 他的眼睛之所以看不见,是因为幼时一场大病,当时高烧不退,最后医匠全力施救,其人在阎罗殿门口转了一圈后被强行拉回,仅仅是付出一双眼睛的代价,他个人已经知足。 只是,花家的长辈们均都觉得是自己的过错,是他们未曾照顾好小七,才导致小七遭遇了这事。 花满楼能够理解父母的心情,在治病之上,也一直都很配合。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