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在商船上,茶茶木大人同白苏墨和陆赐敏说着巴尔的风俗习惯和风土人情,以及,绝大多数的巴尔人都似托木善家人这般热情好客,他有些无地自容。 也回想起在他呕吐不止时,茶茶木大人看起来总似嫌弃他得很,却实在对他的照顾。陆赐敏还会不时拿热毛巾给他擦头,还会笑眯眯同他说,托木善哥哥,我娘亲说的,等下船就不会晕了,托木善哥哥你要像打坏人时候一样勇敢啊。 他忽然发现,在陆赐敏心中,他不是坏人,是英雄。 在茶茶木心中,他是最热情好客,与人和善的一类巴尔人,并引以为豪得同白苏墨说着。 而在白苏墨眼中,他是忠诚的朋友。 托木善垂眸。 心中的支柱好似层层崩塌,顷刻间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在广城,他一宿没合眼。 怕合眼便会梦见阿娘,阿兄和妹妹…… 翌日,茶茶木大人带了陆赐敏去驿站,他不能同去,只能借给白苏墨买书的机会,悄悄溜出去打探驿站方向和位置,等回来后,才摸清驿站同落脚的苑落不近。他既要同茶茶木大人错开,不能遇上;还不能回来的太晚。 他能想到再出去的名义,便是给阿娘他们买礼物。 从苑落出来,他一路狂奔,也不觉累。 直到消息送出,他好似丢掉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从驿站折回的路上,只有一家布庄,他几分错愕。 他外出这么久,如果就只买了些鲜艳的布匹,白苏墨兴许不会觉察,但茶茶木大人…… 他本就已经迟了,更不敢耽误太久。 就这一次,只要做完,他便同霍宁没有任何瓜葛了。 他眼下一口口水。 好似分明应当是一个噩梦的结束,却又是另一个噩梦的开始…… 等他终于回了落脚苑落,茶茶木大人果真已经折回。 当茶茶木来抢他手中礼物时候,他心跳好像都停止了,他怕茶茶木大人识破。 他一整日都提心吊胆,盼着这一日尽快过去。 好似这一日过去,便等同于翻页。 结果等来的却是茶茶木大人的摊牌。 当茶茶木一字不差,说出他的动静,说出每一次他给霍宁的人或通风报信,或留下蛛丝马迹,原来茶茶木早在平宁起便有了怀疑,只是不敢相信。 因为是他。 茶茶木最不敢相信,也最不敢接受的背叛是他。 他被逼得告诉他实情,告诉茶茶木大人是霍宁抓了他阿娘和全家做要挟,告诉茶茶木大人霍宁已经杀了他的近侍安达西,也痛苦告诉茶茶木大人实情,他都不过霍宁的! 可结果,都事与愿违。 —— “我为什么斗不过他?就凭你背地里出卖我吗?” —— “霍宁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你愿意帮他做这些事情?明知霍宁是一条疯狗,也愿意助纣为虐!你大爷的!” —— “你走,现在就走!以后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同你阿娘说,你同霍宁蛇鼠一窝!” —— “安达西是我的近侍,我却连他死了都不知道,更什么做不了。你阿娘和阿兄被霍宁的人抓走,我也什么都做不了!在巴尔,若非我姐姐一力护着,我就是一个废物,身边的亲信一个被杀,一个被抓了家人要挟,我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废物!” …… 他最不想看到的一幕,他费尽心思遮掩的一幕,还是统统都发生了。 茶茶木大人怒气匆匆离开。 他连去追的勇气都没有。 他知晓他既救不了他的家人,也永远失去了茶茶木大人这个朋友。 或许他从一开始便应当告诉茶茶木大人实情,或许茶茶木大人还是救不下他阿娘和阿兄,但他们会并肩作战,就像在鲁村时候一样,背靠背,谁也不会担心身后之人背叛…… 他永远失去了这个朋友。 托木善跪地痛哭。 周遭往来的人都怪异看他,但却没有人劝得住。 一场暴雨,将他从头到尾浇湿,也将他从头到尾浇醒。 他最终等到了霍宁的人。 他们气势汹汹而来,见到暴雨中只有他形单影只的一人,霍宁的人趾高气昂得问:“白苏墨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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