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大爷稍作商量,决定趁着午间日头正盛时一把火烧了义庄,索性做个干净的了断。蒜头对这个从小待大的地方很是不舍,烈焰朝天中白净脸蛋上两眼包着清澈的泪水,不依不饶地抓着我哭:“为什么要烧掉我们的家?” “我们”这两个字让我的心动了动,蹲下身擦去他的鼻涕眼泪,平视着他:“蒜头,你长大了该去镇里读书了。你不是最喜欢敬德陛下吗?陛下登基那年说过‘有生之年,愿昭越之地,百姓皆可为家’。陛下虽然不在了,但你好好读书日后做了官,就可以替陛下完成这个心愿了。” 他眼圈红红的,最终呜咽着点头答应了。 我刮了刮他的鼻子,直起腰板与爷爷致了收殓我的谢,再然后就是告别了。很俗的一句话“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也很想随他们一同生活在寻常巷陌中,过着日起月归的简单生活。 但前夜里发生的事已让我明白,山不就水水自来,我躲不开也罢至少可以不连累了别人。 蒜头的泪水又一次漫出了眼眶:“姐姐怎么要走了?” 爷爷抽了口烟说:“姐姐要去嫁人了。” 我:“……”好吧,这也算是个美丽的谎言,我姑且成全了它…… 目送了一老一少两个身影消失在土路的尽头,下午的阳光炙热的和把烧得正旺的烈火,烤得我微微晕眩。找了块浓荫下的岩石坐了下去,温凉手掌搭在额头上,干涸的血渍已被擦净,可婴尸的怨气却留了下来,眉心处冷得刺骨。现在的我就好像疫病的源头,撒播的戾气时时刻刻都能吸引来游荡在夜色下的孤魂野鬼。 我想了好几遍,觉着唯一可行的就是找个香火旺盛、仙气笼罩的庙宇道观暂且避一避,待寻到了法子解了这诅咒再另寻出路。好在我现在是个人了,要不然半步怕都踏不进去。 第一个想到就是我以前常去礼佛的太华寺,正因为常去所以马上就被我否决了。第二个是在阴间听说过的东海镜阁,传闻那阁主已修成地仙之身,常收养孤儿入阁做徒弟。唯一不便的就是,昭越处在内陆之中,与东海远去万里不说,中间还隔了个没事就要打两年仗的大乾,通关艰难。至于其他寺宇,多半是假托神仙之名骗香火钱的罢了。 再坐下去也坐不出个庙来,我本着瞎猫碰死耗子的心理一脚深一脚浅地往东边而去,不是说紫气东来么? 东打西藏地转悠了几日,我不得不停下脚步要总结一下。以前的生活环境让我养成了一个良好的习惯,就是自己善于总结发现和突破。没办法,每当遇到问题的时候身边的人都只会互相的人身攻击,每次攻击来攻击去的结果就是到点散伙大家吃饭。 与之不同的是,这次的我在枣林里一边吃着晚饭一边归纳之前的行程。在啃完一个青枣后,我吮了吮手指想,瞎猫之所以碰到死耗子那是因为它是瞎的。天意从来都是公允的,它让猫瞎了自也会给它生存下去的机会,所以它能碰到死耗子以果腹。 这么说难道我要先把自己搞瞎?我在自残与被别的鬼残之间摇摆不定…… “姑娘,这是你落下的吗?”小巧的青玉麒麟忽然伸到了我的兜帽下。 垂眼看了看好像是我腰间别的那一只,再一摸果然没了,大约是刚才爬树摘枣子时落下的。不由感激地接过道:“大侠你真是一个好人。” 对方没在言语,刀光一闪,架在头顶的兜帽被劈成了两半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这是我遇到的第一批杀手,之所以判定他们是杀手,因为他们都穿着历来所有杀手的统一服饰,夜行衣。对于这一点,我曾和某个杀手组织的领导人深切探讨过。我认为对于杀手这种高风险高创收的职业来说,要用创新的眼光来看发展。你看暗器在改革进步,凶器在改革进步,为什么衣服却一直是黑色的呢?其实青色、蓝色、赭石色等等都可以胜任嘛,还为他们枯燥的生活增添了色彩情趣。 然后我又被人身攻击了…… “你们还砍不砍?”对峙了会,我捧着把青枣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黑衣人们的眼睛瞪得和铜铃一样高,露出的那半截脸白如纸。 婆娑的树影森森作响,鬼泣狼嚎从山中四面八方刮来。月牙被拉进了片厚云里,视线略有些模糊,我慢哒哒地摸出火折子来点了开,幽蓝的荧火冒了出来,我好像听到了牙齿打颤的声音。 突然一片雾气从地底蒸腾出,阴恻恻的鬼气四溢。 雾气凝聚成了一个的人形,这是个厉鬼,可巧的是它面朝的是那群杀手们。 这个意外的结局是我带着一兜的青枣在鬼中高手与人中高手的搏斗中偷偷溜走了。 跑了一会儿,我禁不住摸了脸,看来那处戾气淤结的斑蔓延的更快了。 就这么一小刻停顿的功夫,凄厉阴冷的气息已追赶了上来,地上枯叶哗啦啦的响,才探出头的月亮都似被抹成了血色。这厉鬼好快的身手! 刀片撇过铁砧般的风声悄然停驻在了林间,一丛绒花似的细雪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