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好香怡人心脾,不可复著。 金凤姐形色匆匆把帘子一打,生气道:“这么冷的天,常公子就站在雨里,你总不见怎么行?” 被常敬霆这样逼迫,棠儿愁上心头,尽量将蹙紧的双眉推了再推,“不见就是不见,你叫他回。” 鸨儿爱钞,姐儿爱俏。金凤姐虽不指望棠儿应客,为此还特地将她的茶围涨了一百两,但好不容易来个好捞银子的机会当然不能轻易放弃。她最见不得棠儿不受控制,语气中带着强制的意思:“丫头,凭良心讲,我金凤待你不错吧?再不想见也得出去应一声,姑娘们都看着,你让常公子怎么下台?” 此言既出,棠儿只得出了门,双臂倚在栏杆往楼下看,金钗的垂珠在鬓角摇曳,像煞了一串熠熠星光。 有一种女子待人并非媚密讨好,反倒显得冷若冰雪傲若寒梅,愈发令人心煎难熬。见到她,常敬霆心中甚是欢喜,激动喊道:“棠儿!” 微风携着水气扑在脸上冰凉凉的,棠儿无奈一笑,提了声道:“我身子不爽不便应酬,常公子请回。” 闻言,常敬霆果真快步跑出园子,棠儿回头,却见金凤姐瞪目直视,看样子是真生了气。 金凤姐把面孔一绷,嗔责道:“丫头,论你心气再高也不能没了良心,闲着也是闲着,你好歹让我挣几个银子呀!” 棠儿内心一凛,忍不住要怼她:“说我没良心,你卖我的字画得了多少?” 金凤姐欲言又止,有点怕她似的,气得嘴一歪,扭身而去。 小雨绵绵,落在瓦片上若琴弦拨动,又似春蚕食桑沙沙有声。棠儿坐在铜镜前,先是清露,再是珍珠粉研制的面霜在掌心融开,仔细保养皮肤。 阿秋小步进屋,微笑道:“姑娘,常公子请来大夫,说要给你请脉。” 第一印象不好的人很难令棠儿改观,她着实无奈,透过铜镜看着阿秋,“你叫他们回。” 话音未落,金凤姐已经笑呵呵地带着常敬霆进来。她亲自忙活,一面殷勤地帮常敬霆脱下湿透的小羊皮袄,一面指挥丫鬟干活:“快,去把常公子的衣裳烘干,手脚麻利点,别叫贵客冻着了。还有你,杵着做什么,赶紧去端炭盆来!” 她披散着三千乌发,玉琢天然,凛乎难犯,愈发衬托清纯动人。常敬霆笑着递给棠儿一个精致的檀木匣,“看看,喜不喜欢。” 不知道这主又使下多少银子,好歹刚拿到两千多银票,金凤姐索性离了不看,心里也就平衡些。 因是准备睡了,烛光略暗,开了匣子满目宝气珠光。好几对水头十足的翡翠镯子,碧幽幽如一泓潭水,大珊瑚珠数串,祖母绿,玛瑙和红宝石流转着莹莹光芒。还有些珍珠耳环,宝石戒指,珠钗手串,红蓝宝石金镯子样样精致。 有时候,棠儿真希望自己能视金钱如粪土,饰物和钱都那么多,可总也不够似的。她不露笑容,再喜欢神色也表现得平淡,松了匣盖,微微颔首作为回应。 小翠端来炭盆放在常敬霆面前,红彤彤的炭火正旺,哔剥有声,但常敬霆似乎根本不需要这样的温度,因为看上去,他脸上表现出的热情比这世间的任何东西都要灼热。 常敬霆看出棠儿不自在,想求她之情,又不敢如上次那样表现得过于直接,起身道:“你早些休息,我改日再来。” 好歹他花下这么多银子,棠儿靠在软榻上,懒懒地说:“衣裳干些再走。” “喵呜”小黑猫从桌下钻出来,鸳鸯眼朝人打量,轻巧向上一跃,棠儿侧身将它抱入怀中,宠爱地用下巴贴着它毛茸茸的耳朵。 香橼等果物释放出香气,室内的空气清新沁甜。常敬霆转而感觉轻松,满脸诚挚道:“我家也有一只猫,是乌云踏雪,相较于猫的狡猾,狗就显得忠诚多了。” 棠儿起身坐好,将猫儿抱在怀中玩耍,“狗喜欢跟着人,猫就不同了,它自己就有数不完的乐子。” 常敬霆细细领会她话语间的意思,笑道:“天性使然,狗怕寂寞猫享受独处,波斯猫比较粘人温顺,我明日送你一只。” 棠儿抿嘴,纤手轻抚猫儿的后背,“我不想养猫,和它几乎同时被弃,故而有种缘分。” 怎样高华的男子才会抛弃她?常敬霆有些恍惚,心中时而茫然,时而又感觉到莫名的落漠。 棠儿不想与他说话,重新靠下去,专心抚着猫儿,不刻后,猫儿肚皮朝天,发出“呼呼”鼾声。 屋内一时静悄悄的,雨声和楼下的歌乐声细细入耳。常敬霆的心热得仿若面下这盆炽炭,又禁不住目不转睛呆看。她闭着眼睛,长而微翘的睫毛在脸颊打下扇形重影,小巧直挺的鼻,淡色双唇,越看心中越是爱慕。 待常敬霆轻步离开后,棠儿没了睡意,出门赏雨,看见小水仙靠在墙角正与谁聊得火热,那人眼熟,仔细一看,原来是万利钱庄的大伙计段峰。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