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辽往后一仰,椅子只剩两只后腿着地。他保持着微妙的平衡感,前后微微晃动身体,懒洋洋地说:“没人陪我过年,给我唱歌,觉得无聊就来了。”说完,他又补了一句:“挣个外快。” 苏清圆想到那天的新年快乐歌,耳后就一阵泛红。她点点头:“我听说大巴车要a本才能开呢,你真厉害。” 陆辽指了指酒店外:“那辆撑死也就是个中巴。我拿的b1本。得再过几年才够年龄拿a1。” “我听说很多老师傅都因为拿a本而自豪呢。”苏清圆由衷称赞他:“真的很了不起。还有那种有好多好多轱辘的拉货的大拖车,那个也很厉害。” 陆辽说:“那我也跟师傅学过,但是年龄不够,没出师,也没拿本。” 苏清圆露出一脸崇拜的表情:“要多大才能拿a本啊?” 陆辽告诉她:“26。” 苏清圆问:“那你还差几年?” 咚的一声,陆辽让椅子前腿落了地。他往前探了探身子,半趴在她的桌子上:“小丫头,我比你大四岁。” 她16岁,那么他只有20岁。 她抿了抿唇,深深望着他棱角分明的俊脸。她总觉得他看着要比20岁成熟一些——也许是生活太艰难了,才在他身上磨砺出一种沉稳的气息。 见她不说话,陆辽不满地问:“怎么,嫌老子老啊?” 苏清圆噗嗤一声笑了:都被人叫“刘老师”了,怎么还老子老子的,太不文雅了。她说:“哪里老了啊。学开货车是不是很难啊?” 她很自然地把话题转走,陆辽也不跟她计较,直接回答她的问题:“挺难的,但是也很好玩儿。” 她来了兴致,书也扔在一旁不想看,只凑过去问:“哪里好玩儿了?” 她眨巴着圆圆的杏眼,像个小孩子。陆辽心里一软,轻声给她讲故事:“有一年过年,跟着师傅跑长途,拉了一车的沙子。人家要求大年二十八之前拉到,过了时间,工人就都回家了。我跟师傅算着时间,打着富余量从这出发,可是半道赶上下雾,高速让封了。我跟师傅在车里轮流睡觉,怕没油了没地儿加,也不敢开暖风,就在高速口冻着,等着放行,等了快八个小时才把雾等散。本来肯定能赶到的量,就这么耽误了。我就跟师傅紧赶慢赶地往目的地跑。” 苏清圆听到这,心都揪了起来:“然后呢,跑到了吗?” 陆辽笑笑:“跑是跑到了,但是晚了,大年二十九凌晨我们才到,人家工人一个都没留下,卸货的、收货的都走了。” 苏清圆蹙起眉头:“啊?那怎么办啊?把沙子拉回去,还得倒赔油钱?” 陆辽说:“我师傅给人家厂子打电话,问能不能再派个人卸货,哪怕钱先欠着,不能让我们白干。那边说工人回老家了,没人来卸货。我们要能自己卸也行。可我们哪有家伙卸啊?那么一大车沙子,卸就得卸到大年三十儿了。我师傅那阵已经五十多岁了,他也以为这笔买卖要赔了,站在那一车沙子旁边就掉了眼泪儿。他还等着这笔钱回家过年呢。” 苏清圆听着都心疼。 陆辽话锋一转,说:“我把师傅安顿在旁边,又上了车。那个场子小得不行,我技术也不到家,揉了十几把才把大货调过头来。我就顺着路开出去,大概有一两百米停下。然后下车开后门,上车挂倒档,油门踩到底,一路倒回那场子。在估摸能卸货的地儿一脚踩住刹车。” 苏清圆脑子很好用,瞬间就懂了:“因为惯性,沙子都从车里掉出去了?” 陆辽颔首:“掉了接近一半。然后我又这么操作了五六回,把沙子全抖落下去了,拉着师傅回家。” 苏清圆听完,眯起眼睛,双手合十,一脸崇拜的表情:“啊,你真是太聪明了!” 陆辽宠溺地看她:“有什么用?回了家身上都快长虱子了。跑大货太苦,没地方吃饭,也没地方睡觉,还特别容易出事故。” 苏清圆连连点头:“你还是送报纸吧,我明年跟我妈妈说说,用压岁钱多订几份报纸。” 陆辽心里猛地被戳中,泛滥的感情全涌了出来。他摸摸她的发丝:“你的压岁钱还是留着吧,给自己多买点好吃的。” 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