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半的火车因大雨延误,苏芸綺只能无奈的坐在月台的候车椅上,等着下一班火车。 夜空不断落下的大雨,在路灯下形成一丝一丝的雨幕,骤降的温度让她下意识的缩了下肩膀,眼前匆匆来去的人潮、进站又驶离的火车,让她想起母亲生病的那段时间,外公就是这样每天牵着她的手,带她坐火车去医院。 她还记得那年冬季,她紧紧牵着外公的手,站在月台边等火车,火车进站时带起的寒风,吹的她眼睛乾涩,藏在心底的泪水总在那个时候不知不觉的流下来。 当时外公总是对她说:「芸綺再等等,妈妈很快就会回家了。」 可是,火车月台上的身影,始终只有她和外公两个人。 车站的广播声响起,火车即将进站,她起身走到月台边,看着车头刺眼的大灯逐渐驶近,带起一阵强劲的风,她的心被吹的空空落落,像耳后扬起的发丝,飘盪在初秋的黑夜里。 * 苏宗泽这两天呼吸和发烧的状况都有改善,看护阿姨告诉苏芸綺,今天医师巡房时,表示这几天就可以出院了,但因为病人心肺功能已经很差,建议家中要准备製氧机。看护阿姨离开后,苏芸綺准备去护理站问製氧机的事,苏宗泽却突然握住她的手,不让她离开。 他戴着氧气导管,微喘着气说:「……芸綺,外公年纪大了,我虽然希望能多陪你几年,但这一年多来,我这样陆陆续续的也住了好几次院,医生今天和我谈过了……」他还没说完,就感觉到苏芸綺的双手在微微颤抖,不忍让她担心害怕,他叹口气,最终仍没把话说出口。 苏宗泽一直想告诉她自己的病情,还有身后事的处理,可是看外孙女的反应,在她还没准备好之前,现在说这些,她一定无法承受。 凌晨时分,苏宗泽感到呼吸不顺,他缓慢坐起来调整呼吸,护理师巡房时看见他不舒服,评估过后就通知医师诊视。 苏芸綺睡在病床旁边的沙发床上,被说话声吵醒了之后,就一直睁着眼不敢睡,直到苏宗泽呼吸状况改善以后,她才疲惫的睡下。 苏宗泽不捨的看着她熟睡的脸,其实自己已经八十岁了,少年时,孑然一身的从香港来到陌生的土地,然后娶妻生女,妻子在二十年前就走了,女儿也在三年多前癌症过世,他早已看开了人生的聚散离合,唯独这个外孙女他放不下。既然如此,他必须先为这个孩子打点好一切,万一他突然撒手走了,总要有个人护着她。 窗外一片漆黑,大雨如泼墨般敲打在玻璃窗上,发出淅淅沥沥的声响,他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 「总务?」陈雨柔走到她的座位旁,有些尷尬的叫醒正趴在桌上补眠的苏芸綺。她弄不懂这位同学到底怎么了?开学以来每次下课都在睡觉? 苏芸綺有些茫然的抬起头,睡眼惺忪的看着她。 「呃……有事吗?是要交班费吗?」她边说边把纪录班费的帐簿拿出来,准备登记名字。 陈雨柔撇了下嘴角,有些不太高兴的说:「我交过了,我是要跟你说,你昨天少买了一种顏色的珠光纸。」 苏芸綺愣了一下才明白她的意思。 「你是说佈置教室的珠光纸吗?……是漏了什么顏色?我今天再去买。」 「……米白色的,麻烦你了。」 陈雨柔回到座位后,想起苏芸綺醒来时一脸疲惫,明显的黑眼圈让她看起来很憔悴,忍不住猜测难不成她半夜还去打工吗?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