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营中这几日,一面在应对羌亚残兵之事,一面还要将威德侯和安南郡王通敌一事,密折上书至天家处。 家丑不可外扬,至少,要天家拿主意。 人证物证都一并入京,高升也让孙勇亲自押解,很快就会到京中。 军中还有威德侯府麾下的士兵,也要分别做清理和安抚…… 所有的事情都压在一处,他也就今日才能抽出时间来,到平关的山头上同庞老爷子饮酒。 洒完酒,卓远席地而坐,在刚才的杯里斟满酒,而后也朝自己杯中斟了酒,缓缓放至唇边,呵气幽兰,“庞老爷子,能看得到吧,大好河山,清净了……” 是清净了,晴空万里乌云,不见战火硝烟。 大好河山,皆在脚下眼前。 卓远微微垂眸,唇边勾了勾,仰首一饮而尽。再拾起地上的酒杯,重新洒向墓前,好似真与墓碑前的人同饮一般。 卓远拎起酒壶,各斟了一杯,继续叹道,“阿新长大了,能够独当一面了,庞老爷子,感谢你陪他最重要的一程,卓远没齿难忘。” 再等这杯下肚。 卓远眸间微微泛红,轻叹道,“对不住,骗了您。庞老爷子,我是去取安客多性命了……想借您的口让军中的内鬼相信,我死在南云山,没想到竟害您丢了性命。若不是你们死守平关这么长时间,安客多为人多狡诈,没有平关死守得来的时间,我根本来不及抓到他,到最后,或许功亏一篑。” “老爷子,这一杯,还是我敬您。” “再有来世,卓远愿与老将军同袍泽!” …… 不知多久过去,身后的脚步声响起。 卓远没有回头也知是卓新。 “六叔。”卓新上前。 卓远眸间氤氲早已敛去,撑手起身,低声道,“我来看看庞老将军,早前一直事忙,今日才得空,你呢,好些了吗?” 卓新微微一笑,“我没事,楼清运说,我年轻力壮,多吃两顿就补回来了。” 卓远也笑。 卓新深吸一口气,上前同卓远紧紧相拥,“六叔!” 卓远也拥紧他,“同庞老将军说说话。” 卓新点头。 两人重新在庞老将军目前坐下,卓新身子还没怎么好,只同饮了一杯酒,“庞老将军,能与你并肩作战,卓新一生之幸!平关一战,卓新永记心间。” 卓新端起酒杯洒在墓前,眼眶微红,“老将军,走好……” 卓新眼泪绷不住。 卓远伸手擦了他眼角,“想哭就哭吧,六叔也偷偷一个人哭……” 卓远话音刚落,卓新“哇~”得一声,嚎啕大哭出来。 卓远哭笑不得。 …… 从平关山头回大营的时候,两人并肩踱步。 卓远告诉卓新在他昏迷的几日里,羌亚军队如何,军中如何,还有威德侯府和安南郡王府的事如何向天家交待的。 说起高升口中,为了三家分秦,连这么多士兵和百姓的性命都枉顾时,卓新不由叹道,“权力真有这么可怕?” 要说权力,平远王府应当比威德侯府和安南郡王府更盛! 卓远却道,“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 卓新转眸看他,似是忽然通透,便也嘴角扬起,似是将方才的烦恼抛诸脑后。 夕阳西下,又是一日黄昏时。 迎着夕阳,落霞在远处轻舞,卓新忽然开口,“六叔,我给你添麻烦了。” 最后搞得还是六叔出场救他,险些就死在高升手中。 卓远却笑,“那怪事儿了,怎么我一回军中,所有人都告诉我,平关能守住是因为有平远王世子,说没有你,平关已经失守?” 呃……卓新尴尬笑笑。 卓远继续笑,“威德侯老谋深算,步步为营,最后也是被你手刃的……阿新,你长大了,无论六叔在不在,你已经是能独当一面的平远王世子。” 卓新唏嘘,“我哪里是?我就是小聪明罢了。” 卓远握拳轻笑,“你以为当初谁不是小聪明!” 短暂缄默。 卓新忽然破涕笑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