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鸡,河鱼,野兔,搭着一锅香喷喷热乎乎的排骨汤,晏欺享福吃了好几天,整个人都生得容光焕发,比刚落谷那阵儿看起来精神了许多,薛岚因自己眼瞧着也高兴,便愈发想方设法地堆些好吃的给他。 然而这桌上三天两头摆着宴席似的荤菜,吃久了难免会有些变了味儿,晏欺盯着眼前每日翻新的鲜美菜肴,开始渐渐意识到不大对劲。 薛岚因多小一点块头?整个人嫩得像根儿风吹就倒的豆芽菜——就这样又瘦又弱一个身板,是怎样进到山里捕捉一箩筐新鲜活物的?除非他在打猎这一块上,有着绝顶出众的功夫,不然鸡鸭鱼兔的这些不说,像野猪野狗这类生猛的动物,他是如何顺利打死了拖带回来的? 早前晏欺是瞎,人也好糊弄。待他一双眼睛好差不多的时候,自然不会终日窝床上当个傻子,同时多少也会对薛岚因进行无意的观察。这小子看起来非常弱,并没有什么极度夸张的战斗力,但他打猎的速度简直快到离奇,每每前脚出去了,后脚就会扛回来一肩膀现打的生食。要说他力大无穷,一根箭能射/穿整片天空,那是明显不可能的,屋子也压根没有弓箭一类工具的踪影——那么这些食材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晏欺一开始还只是简单的好奇,到后来,好奇就愈渐转变为一种隐隐约约的不安。他当然想过要直接开口发问,但薛岚因对他的小师父实在太殷勤了,反而让敏感又害羞的晏欺开不了这个口。 直到有一天,晏欺腿伤恢复了大半,便一人提着剑溜到谷口的结界边缘预备着查探形势,结果路还没走到一半,刚巧在不远处碰见了山林里正忙着“打猎”的薛岚因。 晏欺不自然地咳了两声,本来想挥手跟他打个招呼。及至微一偏头,便正好撞上了接下来足以让人浑身血液倒流的惊悚一幕。 薛岚因高高挽起袖口,几乎是面无表情地握着一枚匕首,往下狠狠插进自己纤瘦修长的手腕。滚烫的活血顺着刃尖滴至脚下青绿的草地,顷刻化为一滩枯死的焦黑。 活剑族人的血脉骨骼一贯与常人有异,晏欺早前是有所了解的。血肉于他们而言,是身体的一部分,也更是一种威慑力极高的凶煞武器。这也是为什么活剑族人的血液肢体会在外界黑/市广为流通贩卖的原因。 时至今日,晏欺才恍惚意识到,薛岚因捕杀猎物,从来不会需要用到弓箭一类繁琐且不易上手的工具。他只需割开手腕放一点血,涂抹在石子、树枝、甚至细/嫩的树叶上,不论多么微小不起眼的物什,但凡遇见强劲沸腾的新鲜血液,都会瞬间化为肆意虐杀生灵的凶器。 晏欺亲眼见到,薛岚因手心小小一枚叶尖,像是具有牢不可破的自我意识一般,瞬间朝上四散穿/插着撕裂了飞鸟的胸膛——那一刻,它就仿佛是野兽凶悍残暴的利齿獠牙,戾气恒生,无坚不摧。 这就是活剑族人。利用自身血液作为生计所需的工具,是他们与生俱来的本能。 而且更令人惊恐的是,他们好像并不觉得自残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割肉取血是一种类似家常便饭的习惯,他们甚至已经麻木到无法顺利感知正常人类应有的疼痛——以至于当薛岚因“打猎”打到一半回头瞥见晏欺的时候,他还挂着一脸欣喜若狂的笑容,扬起那血液横流的臂膀朝晏欺挥了挥手。 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