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再能干有什么用?子孙不肖,连累的他也险些晚节不保。 如果渭王好端端的,皇上多半是要惩处降罪的。但因为渭王这么一死,皇上看在他几十年兢兢业业的情分上,倒饶了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一命,自然也没有再追究渭王府其他人的罪责。 但其他人就没有这么大的面子和这么好的运气了。 听说京里人现在都不敢从王府街那儿路过了,情愿多走好几里地绕过去。 王府街是个俗称,那儿住的都是宗室勋贵,平时百姓们说起来,还觉得打那儿经过,哪怕只是在墙外头站站,也能沾着点贵气呢。现在可倒好,经过皇上这么雷厉风行的一举查办,得着风声的人是唯恐避之不及,生怕沾上了那里的晦气。 皇上和大皇子在小书房待了多半个时辰。谢宁不知道这父子俩都说了些什么。出来时皇上身上也有墨迹,大皇子的衣襟上袖子上也都沾脏了。谢宁来不及多问,赶紧让人打水来服侍他们洗澡更衣。 皇上直接吩咐大皇子:“不早了,你回去早些歇着吧。今天没写完的字明天再慢慢的写。” 大皇子躬身应是。 谢宁看他神色显然已经轻松不少,等大皇子一出去,谢宁就难忍好奇的问:“皇上怎么开解他的?您可真有办法。” 皇上坐了下来,被墨染上的那件袍服已经脱下了,但是因为已经要就寝了,皇上也没有再取一件衣裳换上,就穿着一件白色绣竹叶暗纹的里衣,光着脚没有穿袜子,谢宁挨着他坐下来。 皇上轻轻将手覆在她的肚子上:“你今天身子怎么样?这小家伙儿没闹你吧?” “没有,今天一天都很好,东西也吃了不少。” 皇上轻轻嗯了一声,弯下腰去,将脸贴在她的小腹处。 谢宁吃了一惊,本能的想往后缩。 “别动,让朕这么抱抱。” ☆、二百六十 风筝 谢宁就静下来,不动了。 任皇上这么抱着。 这种姿态,让她有一种陌生的体会。 皇上的头枕在她的腿上,耳朵贴着她的肚子。 现在还早,谢宁想,还很早呢,听不见什么动静的。 要有动静,怎么也得四五个月以后。那会儿孩子肯定已经生出手脚来了,会在里面踢腾,翻身。 现在皇上应该什么也听不到。 不,也许能听到。 能听到她的心跳声吧? 谢宁轻轻将手放在皇上的头上,慢慢的,一寸一寸的抚摸着他的头颈。 皇上一定很累。 这次出巡本来就很匆忙,在御舟上谢宁逗孩子吃点心看书写字赏风景的时候,皇上一直在忙,片刻不得闲。后来遇到了刺客,谢宁干脆留在了长义,而皇上在短短几天之内长途奔波,就为了早点儿赶回长义来。 还有这一路回京,皇上每天晚上都睡的很晚,早上又早早的起身了。 他似乎一刻都没有歇息过,一直绷得紧紧的,象个在连轴转,转个不停的陀螺。 谢宁这么抚摸着他,心里涌上一股让她自己都不知所措的怜惜。 从前她看皇上,是仰视的。皇上是天子,那么尊贵,那么高高在上。后来,皇上待她好,她渐渐觉得自己也站得高了,可以和皇上平视了。 可是现在,她是在俯视着这个男人。 也许旁人只看到了这袭龙袍,看到了皇上一直展露给别人的英明神武。 但他毕竟也是一个人,他也会疲倦,会……有软弱的时候吧? 别人撑不下去,还可以偷个懒歇一歇,反正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呢,这世上少了谁太阳不是一样升起落下? 可是皇上不同。 他没有人可以依靠,禁军里出了逆贼,他现在肯定夜不安枕。这样白天熬着,晚上撑着,铁打的人也熬不住啊。 谢宁发现他眉心有一道深深的竖痕。 这几天他皱眉的时候一定很多。 谢宁觉得他看起来确实比前几天显得憔悴得多。 谢宁轻声问:“皇上同大皇子是怎么说的?臣妾看着他象是想通了。” 皇上没有出声。 “皇上?” 谢宁低下头来,她发现皇上已经睡着了。 就这么毫无防备的枕在她的腿上睡了。 这么睡,等起身时说不定会腰酸腿麻的。 应该让他好好躺下睡。 可是谢宁看着皇上安睡的样子,迟疑了起来。 要叫醒他吗?难得他能这么快睡着,还睡的这么沉。 只怕叫醒了,他就不能再这样好睡了。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