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特意安排怀寿堂给贤妃住,难保不是想借这个地名给她添添福寿的意思。 谢宁匆匆进了院门。 太监和宫女们在外头黑压压跪了一地,白洪齐服侍着谢宁一直向里走,进了贤妃的寝室。 屋里帘子挂了一半,比外头暗了许多。谢宁眼睛微微眯起,看见皇上坐在榻边,握着贤妃的一只手。 谢宁缓缓走到榻前,贤妃脸色腊黄,眼睛微凸,正紧紧盯着皇上。 这神情看来有些骇人。 垂死之人怎么会有这样执着狂热的神情? 皇上转头看了谢宁一眼,轻声说:“你来了?坐下吧。” 贤妃的眼珠似乎转了一转,谢宁不知道她究竟有没有看见自己,有没有听到皇上说的话。 “你所求之事,朕应允你,还有谢婕妤在此见证,朕说出的话不会反悔。” 贤妃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声音,这一刻谢宁也看得出她是欣喜的。她听见皇上说的话了。 她求皇上答应什么事?她没有儿女托付,是想请皇上在她身故之后对杨家多加照拂吗? 谢宁手微微发抖,她不是没有经历过死亡,父亲去时她还小,但母亲,还有外祖母她们一个又一个离去,谢宁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种事不是经历过就会习惯的。正相反,这种事情永远都不可能习惯。生死分际,世间没有比这更残酷的事情。 皇上轻声说:“朕一直记得,当年是你替朕挡了一剑,你的身子也是因此彻底垮了。其实这件事,朕早就知道。” 贤妃的眼珠还能动弹,皇上接着说了下去:“不是旁人说的,你也从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朕的事情,正相反,是太后,是朕亏欠了你,亏欠了杨家。你的心不在朕身上,朕能感觉得出来,后来也就知道吧你心里的那个人是谁。从那时起朕就不曾再召幸你,因为朕知道你心里也不愿意。” 贤妃又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怪异的声音,但是从她的目光来看,皇上的话让她释然了。 “你这些年过的很难,朕知道,你放心去吧,不要再苦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皇上并没有再出声,他转头向门看了一眼。 其实外头并没有人进来,这里很安静,如果有人接近,那声音应该非常清楚。 谢宁心里也明白,但是见皇上转头,她也忍不住转头看。 当然什么也没看见。 等她再转回头来的时候,贤妃已经没有气息了,眼睛还没有合上,一点泪痕在她眼角闪动着,就象一颗珍贵的,熠熠生辉的宝石。 皇上缓缓将她的手放回被子之中,慢慢站起身来。 谢宁连忙站起来,扶住他的一只手臂。 皇上转头看了看她,嘴角勾了勾,但还是没能成功的露出笑容来。 “朕没事,你以为朕要人扶?” 谢宁不出声,可是扶着他的手也没松开。 “朕确实有点难过。她进府很早,那时候朕不是皇上,她,皇后,还有淑妃三个,曾经也都是花一样的年纪。” 皇后、淑妃都已经不在,现在贤妃也不在了。 谢宁说不上来心里的难受。 这里面有替贤妃难过,但更多的是替皇上难过。 皇上心中的沉郁,她能感觉到。那种难受说不出来,无法排遣。 她好象听到了脚步声,由远而近,十分急促。 宫中是不能奔跑的,园子里也是一样。 是什么人来的这样急? 是贤妃的娘家亲人吗? 脚步声特别的快,已经到了门口。 谢宁一抬头就愣住了。 那个冲进门里的人她认得,是张俟衡,张驸马。 他看着皇上和谢宁,那脸上的神情已经让谢宁什么都明白了。 他忘了行礼,皇上也没在意,只说:“她刚刚去了。” 张俟衡那么一个风骨铮然的人,象是一下子被人打垮了脊梁。 他没有倒下,但是他眼睛里的光亮已经暗了,灭了。 “你去看看她吧。” 张俊衡慢慢挪动脚步向里走,而皇上和谢宁从屋里走了出来。 贤妃心里有别的男人,而皇上早就知情。 他们是怎么认识的?也许是青梅竹马,又或许是在年少之时惊鸿一瞥,一见钟情? 但是贤妃被指婚给了皇上,张俟衡成了明寿公主的驸马。 “朕早就知道了,朕也不怪她。可是……” 谢宁轻声说:“皇上不要太自责,当时先帝与太后都在,事情不是皇上能决定的。” “是啊。” 但终m.ZGXxH.oRG